保加利亚反腐败蹒跚前行

■ 颜 武

保加利亚这个东欧国家，反腐败可谓蹒跚前行。2月中旬，在经历了一番“折腾”后，国民议会终于表决通过了旨在成立统一的反腐败机构以重点打击政坛高层贪腐的反腐败法案。这一法案在议会酝酿了两年，如今总算是“修成正果”。

该国反腐败机构也算是成立了不少，但实际效能并未有效释放。这也可见反腐败的艰难。事实上，保加利亚的腐败确实是积重难返，它在东欧算是腐败“重灾区”。

“换汤不换药”的法案

这次议会通过的反腐败法案，没有“惊艳”之处。因为这一酝酿两年之久的法案，相同的版本曾在去年12月20日议会表决通过过。

根据该法，统一的反腐机构“打击腐败和没收非法资产委员会”将合并4个现有机构，包括预防和调查利益冲突委员会、非法资产没收委员会、预防和打击腐败与有组织犯罪中心和国家审计局下属核实官员资产申报信息的办公室。

这一委员会将由5人领导，有权调查位高权重者，包括总统、总理、议员、地方官员等都有可能成为调查对象，还可调查腐败嫌疑人的工资、财产申报情况以及利益冲突嫌疑，并有权没收调查对象非法获取的资金和财产。

但是，批评人士认为，法案规定该机构的成员必须由国民议会任命，因而其独立性难获保障，它也无法审阅针对涉腐政客的匿名举报信息，也无权向举报人提供不予追究其刑事责任的承诺，这必将令一些掌握可靠证据的人畏首畏尾。

拉德夫总统更是直截了当地说：“我认为，这份法案不会为打击腐败提供足够的法律基础。正相反，它会掣肘反腐事业。”因此，1月2日，他依法对该法案行使了否决权。

同样持反对意见的社会党主席尼诺娃也支持总统：“总统行使否决权为政府及执政党议员提供了‘绝佳机遇’。这些人将有机会提交一份真正行之有效的反腐法案。”

于是，10天后，由执政党控制的国民议会再度就此法案进行表决并再获通过，只是法案内容并未修改，“换汤不换药”。然而，根据宪法，总统已无法再度行使否决权。

这也算是议会在与总统的“较量”中赢了。但是，反腐败究竟能不能就此而赢，则就难说了。

保加利亚在欧盟“腐败版图”上，属于“重灾区”。欧盟委员会多次批评该国反腐不力，司法机构调查贪腐案件进展缓慢，惩处贪官“心太软”。

2013年欧盟委员会民调机构“欧洲晴雨表”的调查显示，84%的保加利亚受访者认为腐败在其国家盛行(欧盟的平均值为76%)。2014年欧盟委员会公布的反腐报告指出，在28个成员国中，保加利亚等几个中东欧国家是欧盟中腐败最严重的国家。

2015年“透明国际”的一项调查发现，72%的保加利亚受访者认为腐败在国家和地方当局管理的公共采购中普遍存在(欧盟平均值53%)，其次是司法腐败严重，列举的一个事例是一名建筑商作为权力经纪人承诺可以“出售”司法部门的高级职位，在与所谓的“经纪人”频繁接触的电话记录泄露之后，最高司法委员会两名成员被迫辞职。去年底，这家机构公布的2016年全球“清廉指数”又显示，保加利亚排名第75位，比上一年度下滑了6位。该机构也认定，保加利亚是欧盟内的“腐败重灾区”。

总部位于保加利亚首都索非亚的智库民主研究中心近日发布报告更说，行政和政治腐败近些年在国内形成系统化，以至于民众都“习以为常”。

对该国的反腐机构，去年1月，欧盟委员会也说，机构设置“依旧分散”。

也许，保加利亚国民议会下决心要通过成立统一的打击腐败和没收非法资产委员会，是对欧盟批评的回应。

对涉腐官员“心太软”

国际机构和欧盟的调查和报告均对保加利亚的严重腐败表示担忧，是有事实根据的。

该国的腐败确实严重。1月23日，前情报部长基洛夫因滥用公款被判十五年监禁，他被指控在2007年至2011年间指使下属伪造文件，以助其从部门预算中“捞油水”，合计贪污公款510万列弗（1列弗约合4元人民币）。这是基洛夫“二进宫”，也是“旧病复发”。2015年，他就因伪造支出、滥用公款470万列弗被判入狱十年。他由此成为首名因腐败获刑的政府高级官员。

多年来，不少部长级官员都卷入腐败丑闻。2010年3月，时任卫生部长纳内夫遭起诉去职，当时检方指其2009年12月与瑞士罗氏控股公司签署两份购进抗流感药物的合同，后者的报价明显高于英国国家医疗卫生服务系统购买的同款药物，致使政府损失约250万列弗。同年4月，前国防部长措内夫涉嫌行贿被捕，他通过中间人向索非亚市法院一法官行贿，希望后者能够在审理他的案件时“多加通融”。检方当年3月对措内夫提起公诉，认定他应对购买美国简易工棚生产线的交易负责，这笔交易给国防部造成经济损失800多万列弗。

实际上，正如民调显示的，司法腐败尤其严重，民众对司法机构尤为不满，欧盟也多次批评该国控诉、惩处贪官不力。去年1月，欧盟委员会指出，涉及政坛高层时，腐败嫌疑人最终被定罪的先例非常少。措内夫一案便非常典型，当时尽管索非亚市副总检察官认定其“毫无疑问是罪犯”，该市一家法院依然判处其无罪。5年后，最高法院依旧裁定维持原判。此外，2010年，前总统珀尔瓦诺夫的顾问斯托依科夫被控侵吞450万欧元（1欧元约合7.8元人民币）欧盟农业及农村发展特别援助款，但一家法院还是裁定其无罪。这一判决令不少民众惊讶，总理鲍里索夫也对这只“大老虎”得以逍遥法外表达不满。

对政府高官如此“心太软”，对社会上的“人物”同样“慈仁”。

绰号“贝雷特”的伊万诺夫是该国赫赫有名的黑帮老大，曾因优秀入选内政部反恐特警队，这一经历也使他在江湖上“呼风唤雨”，肆无忌惮地“从事”贩卖毒品和妓女等“行当”，以此完成原始积累后便投资企业，持有30多家公司股份，所涉行业包括药品、化学制品、石油贸易和保安等，俨然企业家。他也因此非常狂妄自大，曾宣称“黑帮老大的存在是必要的，他们可以在不进行杀戮和毒打的情况下，保持大街上的相对平静”，2012年底，伊万诺夫因操控毒品走私遭起诉，被法院判处8年徒刑，然而，他并未入狱，而是以健康为由获准居家软禁。

这仅仅是其中数例，便足见腐败严重，也导致其加入欧盟超过10年，迄今仍被挡在申根区和欧元区的大门之外。

反腐机构“走马灯”

保加利亚的腐败严重，追根溯源，与1990年前后东中欧一些国家相继发生政治动荡有关，动荡导致“制度真空”，出现市场经济与计划经济、民主制度与中央集权两套体系并存状态，政府缺乏为民众提供公平和及时服务的能力，尤其是权力寻租大行其道，于是，民众若不行贿，便往往是“心想而事不成”，得不到有效的服务或者得到的是“劣质”的服务，由此导致腐败日益猖獗，比如，个人、商人要想获得各种许可证必须要“孝敬”官员，别无选择，且由于害怕打击报复不得不三缄其口。

虽然经过多年努力，该国的反腐败法律框架初步建立，但其“软肋”是制度得不到有效执行，很多反腐法律、政策只是留在纸面、挂在墙上。

该国早就在中央设立了由总理直接领导的预防和打击腐败委员会，以协调各机构的反腐败工作，并在各个部委派有常驻机构，但效果不大。同时，为打击司法腐败，建立了司法和警察专业化创新机构，并自2007年开始，由总督察指导，一开始，反腐有所效果，然而，时长日久，又是“老方一帖”，渐渐地没了效应。

2008年，政府又成立了具有司法机关的性质又独立于内政部的国家安全局，主要用来打击高层腐败和严重的有组织犯罪，但因与内政部分工不清、权责不明，效果也不尽人意。2010年，调查高层腐败案件的职能重新移交给了内政部。仅仅存在两年后，新政府居然就修改了它的任务，减少了其人员和预算，将其转变成一个主要处理反间谍问题的安全机构。同年，政府还建立了预防和打击腐败和有组织犯罪中心，负责评估公共机构的风险，尤其是关注公共采购。由于没有取得应有效果，中心负责人在2012年被辞退，2013年，中心副主任也在未经解释的情况下被解雇。2011年，利益冲突预防和认定委员会又开始运作，但很快便被批评在预防或揭露政治腐败风险方面远远不够，纯粹是形式主义。2013年，政府又进行了致力于打击腐败和有组织犯罪的警察和安保服务的改革，但效果同样不佳。

机构走马灯似地设立，又一个个显示效果不彰，腐败也就愈益泛滥。

不过，平心而论，政府对反腐败还是动了脑筋的。2015年4月，推出了五年反腐计划；同年9月，内务部实施部门内反腐措施，包括要求员工申报财产、接受更加严格的清廉度测试等。今年1月，总检察长察察罗夫宣布启动专门针对拥有豪车和近两年购买豪宅者的一项调查，下令调查全国435名豪车车主的购车款是否合法，相关豪车品牌包括宾利、兰博基尼、劳斯莱斯、法拉利和迈巴赫。警方和税务部门人员反映，某些人的购车款涉嫌偷税、欺诈和洗钱。此外，2015年至2016年花费25万欧元以上购买地产的245人，以及花费40万欧元以上购买住宅的120人也将受到调查。一般而言，索非亚一套两室单元房售价在10万欧元以下。

不过，这一“气势汹汹”的反腐行动能否取得效果也不能过于乐观。就说这一次，酝酿两年之久成立的整合其他4个反腐机构的机构“出师未捷身先死”，已被诟病“会掣肘反腐事业”。所以对保加利亚的反腐前景只能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