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石狗

林延军

一

那是一只只来不及张口咆哮的狗，早已汲取天地的灵气，化作青石的精灵。

狰狞，沿着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在日月星辰中蹲守沉默不语。

威严，以孕育春雷的方式，将安宁交给石头斑驳的肌肤，直到石头被埋没，被世人遗忘。

从石罅里流淌出来的纹路，像爬山虎那样究竟爬了几个世纪？

村庄之上，田间小路，万物皆有生长的欲望，唯有你的存在，定格千年的时光隧道里。

从未开口说话的狗啊，你就这样在石头的世界里行走，静观天地万物的复苏，静听大地脉搏的跳动，也静卧成南国乡野独一无二的“兵马俑”。

二

从“伯虑”到“越裳”，从古百越族人到南蛮夷地，一尊尊永恒的姿势拨开村庄氲氤的烟云，也拨开古代环北部湾石狗“活化石”的传奇。

从“图腾”到“呈祥灵物”，从湮灭到重生，我顺着你张望的方向，天空飘来朵朵白云如石狗一样，它们或昂首，或咧嘴，或含笑，或露善。

于是，石狗的足迹深深扎根村头巷尾，蹲卧祖屋旁、水塘边，沿着蜿蜒曲折的村路，咆哮出收割的麦子，咆哮出安居乐业，咆哮出蓝天白云，生生不息。

仰望、眯眼、狂笑、沉默……我惊诧你那一双双古老而神秘的凝望和注视，如一首长篇史诗，顶住狂风暴雨，穿过海风，风化成雷州半岛原始的记忆。

三

一声惊雷从天而降，它的头顶就是日月光环，它的脚下便是人间烟火，它的生命充满波澜壮阔，还有惊涛拍岸的雄壮。

是谁，又在海边打捞起那遥远的“九耳神狗”传说？

又是谁，翻开岁月的沧桑，从大地深处解读你内心穿越上古的洪荒之力？

粗犷古朴的雷州石狗，从远古的春秋时期发韧，从黄河中下游南迁的古百越族人图腾石雕中获得永生，从“天下雷王”的故里避邪祈福中成为南方石雕一绝，一举登上全国“非遗”的名册。

在雷的故里，一只只石化的命运，在深山荒野、泥沙、河渠里磨砺成一方“守护神”，撒下一片辽阔的乡愁，唯独给自己留下夜的孤寂。

那夜，我梦见，它们活过来了，还咆哮出一曲雷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