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木心
2018-11-19程思远
程思远
初闻木心二字,满是奇妙的味道。
木和心,给人一种苍翠又厚实的感觉,像是一棵古柏立在那儿。靠在树干上,可以听见心脏的跳动,让人诧异——这是树的心跳,还是自己的心跳?
读木心先生的句子,总会有种咀嚼春朝青苔般的滋味,有那么一丝苦涩,更多的是湿润中的柔软质感。写阳光铺洒在一碗温热的粥上,“春朝把云苔煮了,晾在竹竿上,为夏天的粥。”让人想把他的诗句一咕噜喝进肚里,胃里也冒着热气,咂咂嘴而心安。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十一月中旬,晴暖如春,明明指的是爱情。”
像我所感觉的那样,这不是一个隐士所写的诗句,而出自一个怀着七情六欲的红尘行客。有些人说的话太刺骨了,让人觉得他是特立独行的侠士,霜雪簌簌,背着剑,撑着伞,连脚印也不留下,读来给人空虚凄清却也冷峻的思考。我所读的木心,也会啸然而悲,但他不是侠客,而是客栈掌柜,温好酒,备好肉,给你谈一晚的雪月风花或是酸甜苦辣。故事也许是苦的,可肉和酒永远是有温度的,人世的香气,远敌过孤峰的雪花。
他们说许多客栈掌柜本是江湖高手,厌倦了江湖逐利纷斗,才隐于江湖,可是心并没有完全放下,依然挂念着江湖之事。木心早年被国民党通缉,只好避走台湾,1949年才重回大陆。可回到大陆,变故又接踵而至,自己被囚禁18个月,家被抄三次。他的藏书、手稿、书画全部付之一炬,断掉三根手指,母亲含恨病逝。50岁,再一次被囚禁,失去人生自由;55岁,漂泊异国他乡……人生如此的厄运,足以斩断一个人活下去的希望。可是木心,就像一棵参天古树,愈经历疾风骤雨,愈长得枝叶繁茂。树里的那颗心,永远都在跳动。
有时候,文人都是傲骨难驯的。可以把文人的偏执看作是与命运的争斗。乔伊斯一生都在流亡。他说,流亡是我的美学。沈从文带着故乡出走,乔伊斯把故乡奉为窗前的白月光。鲁迅说:“北方固不是我的旧乡,但南方又只能算一个客子。无论那边的干雪怎样纷飞,这里的柔雪又怎样依恋,于我都没有什么关系了。”文人们总是与自己的情感争辩,可最后谁也赢不了谁。因为敌人和同伴都是自己。
木心也说,永别了,我不会再回来。
然而木心终究比鲁迅多几分柔情。木心的木,是故居之木。木心的心,是思乡之心。晚年回到中国,定居乌镇,两鬓如霜,眼睛却像个孩子。我开始慢慢体味到“叛逆”的含义了。通俗地说,行为是被动的,可心却是主动的。“叛逆”而非“叛变”,逆一会儿就顺了,心却未曾变过。就像他的诗,去时是个浪子,归来像个圣徒。
我收藏了一本木心先生的诗集,名为《云雀叫了一整天》,里面有两张肖像照。一张是他年轻时坐在椅子上,黑毡帽,黑大衣,长围巾绕在脖子上,一把长伞立在手上。天刚下完雪,地还是白的。帽檐遮住眼眸,只露出浅浅的微笑,身后是异国空旷的雪地。另一张则是他归国定居后,满头银发,打扮依然是年轻时那般绅士,可是摘下了帽子,望着镜头,眼里却带着浅浅的笑意。“岁月不饶人,我亦未曾饶过岁月”。
木心无心,奈何夜晴风催,雪雨霏霏,只得等到云淡风轻。
四川省乐山一中
吉吉工作室
从解读木心的散文到解读木心先生,这篇文章也以类似木心的淡雅文风,缓缓勾勒出了这位大家的轮廓。
“木心先生的句子,总会有种咀嚼春朝青苔般的滋味,有那么一丝苦涩,更多的是湿润中的柔软质感。”能把木心的散文体味得这么透彻,可见小作者对木心先生的喜爱是多么真诚。在小作者眼中,曾经颠沛流离而又身怀傲骨的木心先生像一位红尘行者,背着剑,撑着伞,特立独行,连脚印也不留下。然而年岁渐长,“木心的木,是故居之木。木心的心,是思乡之心。”行者做回了孩童,浪子亦成了眼帶笑意的圣徒。年华老去,岁月虽不饶人,木心的内心已然云淡风轻。
未曾饶过岁月的木心先生,孤独而又温暖地倚伞而立,如一棵苍翠又厚实的古柏,“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适用文题】敬仰;解读____;大师的魅力……(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