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火罐

思不群

用一生收集这些瓶瓶罐罐

听它们在卧室里叮当作响

收集罐子里的灰烬，

也收集往事的灰烬，

在清晨的寂静中掉落。

总是烙下一圈圈印迹

发红，变黑，又悄悄消逝。

像少年的梦，总是会在

青春的午夜闪现几次，然后消逝。

它们都是一些易碎品

一生总会失手打破几个

在拔腿狂奔之际

不时就会扎进脚跟

几十年来，这些晶亮的容器

从我身体里吸走痛与痒

那是肉體里异质但又不愿舍弃的部分，

我爱它们像爱着另一个自己。

同时被吸走的还有不断减少的热量，

已不能在窗玻璃上哈出白。

这些身体上突然多出的结痂

如同赶路途中，偶然隆起的山岭

吸附在岁月深处

它们不言不语，默默忍耐着

也静静等待着。

秋风与冬雪一年年走过

我已经习惯于小心翼翼

习惯于在单薄和锋利的床上睡得安稳

当我们再也无法扶正自己的身体

在腰用力弯下去的一瞬

就会有“啵”的一声，从生命里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