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正经历前所未有的大调整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世界政治所课题组

2017年是世界和中国发展进程中不平凡的一年。这一年既是美国次贷危机爆发10周年和俄国十月革命胜利100周年，也迎来举世瞩目的中共十九大，世界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加速推进，全球政治、经济、安全深刻变动，国际关系的不稳定性不确定性更加突出。

一、世界经济艰难脱困转型

2017年，历经近10年的动荡调整，世界经济艰难复苏，世界经济转型在曲折中深化。

(一)世界经济整体向好，但深层结构问题依然严峻。金融危机近十年来，世界经济渐呈清晰复苏态势；经合组织统计显示，2017年其追踪的45个国家全部实现经济增长，是2007年以来的第一次；若按购买力平价计算，实现经济增长提速的国家产出总额占世界逾75%。*WSJ， “Global Economies Grow in Sync”，https://www.wsj.com/articles/global-economies-grow-in-sync-1503507503.(上网时间：2017年11月8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连续上调增长预期，指出世界经济正开启新的增长期，标志其正重回过去30年的增长常态。

但与此同时，世界经济结构转型仍任重道远。一方面，当前世界经济回暖更多得益于各国政府推动的低利率和财政赤字等刺激政策，主要国家劳动生产率提高有限，新增长动力匮乏，仍可能陷入长期缓慢增长的窘境。*同上，pp. 88-91.发达国家劳动生产率增长率大幅下滑，美、日、德、法、英等国增长率不足1%。*Marc Levinson, “Is Slow Productivity Growth Here to Stay”? 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world/2017-06-12/slow-productivity-growth-here-stay.(上网时间：2017年11月8日)此外，危机后遗症未能根除，各国为拉动经济增长普遍增加杠杆，特别是新兴经济体债务水平居高不下，不仅未能换来经济结构优化，反而可能导致二次危机。据统计，全球低收入国家中有1/3处在高债务风险状态。*IMF，World Economic Outlook, October, 2017，p.32.

另一方面，世界发展不平衡态势仍在加重。2008年迄今，全球193个国家国内生产总值(GDP)的平均差距拉大28%，预计未来五年将继续扩大。*同上，pp. 217-220.在发达国家内部，美国经济规模分别约从德、日、法、英、加的4倍、3倍、5倍、5倍、9倍扩大至5倍、4倍、7倍、7倍和11倍，占发达国家比重从34%扩大至40%；在新兴国家内部，中印占据GDP增量的一半以上，且与其他国家的差距仍有扩大之势。*IMF，World Economic Outlook, October, 2017，pp. 220-222.

(二)各国积极探索新发展道路。美国次贷危机及其引发的全球金融危机，深刻暴露新自由主义发展模式弊端。过去近十年来，各国政府都在努力找寻新的发展路径，到目前为止，有些改革取得成功，有些仍在路上。美国总统特朗普上台伊始，即推出“百日新政”计划，力图通过扩大基础设施投资、减税、吸引制造业回流等，大幅提升美国经济增速和就业水平，“让美国再次伟大”。债务危机后欧元区在财政、金融、劳动市场等领域提出一系列改革举措，推出欧盟史上最大规模投资计划，经济逐步由阴转晴，增长态势进一步巩固，希腊重返全球债务市场标志改革初见成效。日本则出台“安倍经济学”改革计划，虽然就业提振、股市推高，但仍未摆脱人口老龄化和长期通缩阴影。新兴和发展中国家中，印度自莫迪政府上台以来推出“政改”“产改”“税改”等举措，经济连续实现高增长；俄罗斯在西方制裁下也出台进口替代等举措，力争在2020年前使俄经济增速重超世界平均水平；巴西推出一系列刺激政策，加之大宗商品出口增加，2017年有望重回增长轨道；其他国家中，东南亚各国承接全球制造业转移，不少新制造中心正在形成，非洲一些国家则提出“新国家发展主义”。整体看，冷战后曾一度大行其道的新自由主义发展模式遭遇质疑和反思，各国发展模式更趋多元，其走向和结果也将深刻影响未来国际格局调整。

(三)全球经济合作面临深度调整。近十年来，经济全球化遭遇激烈反弹，2017年这股潮流更为显著。从全球看，各类贸易保护主义措施密集出台，仅前11个月世界各国就推出超过480项保护措施。*“Global Trade Alert：Total Number of Implemented Interventions since November 2008”， http://www.globaltradealert.org/global_dynamics/day-to_1108.(上网时间：2017年11月8日)投资保护主义加剧，美国酝酿扩大外国投资委员会(CFIUS)国家安全审查力度，英国提出新的企业并购审查建议，德国修改对外经济规定，均意在加大对外资投资规制力度。从地区看，区域一体化进程遭遇“逆风”，英国“脱欧”进入实质性谈判进程，欧盟面临自成立以来最严重的制度危机，转而提出“多速欧洲”等设想，从单一市场转向分步推进，一体化梦想不得不大幅回调；美国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亚太经合组织仍缺少有效约束和行动，东亚传统区域经济合作进展缓慢，亚太经济合作面临转折。与此同时，中国则继续高举全球化大旗，以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为目标，积极倡导“一带一路”“共商、共建、共享”理念，强调维护全球多边贸易体系权威，获得国际社会高度认可。总体看，冷战后曾高歌猛进的经济全球化开始全面转入盘整阶段，理念、机制和目标均面临重塑。

(四)科技创新临近拐点，酝酿增长新动力。2017年，以新能源和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一轮应用科技创新潮流迅猛发展，推动世界经济和各国发展实现突破。在新能源领域，国际能源转型加速推进，国际能源署《2017年世界能源投资报告》显示，2016年全球电力投资首超油气投资，能源体系转型和能源替代已成为多数国家的能源战略；国际能源署和国际可再生能源署联合研究称，到2050年能源转型计划将每年创造至少10万亿美元效益；*“国际能源网：到2050年能源转型将每年创造10万亿美元效益”， http://www.in-en.com/article/html/energy-2260233.shtml.(上网时间：2017年11月8日)而中国提出的全球能源互联网倡议得到各方认可，正式纳入联合国工作框架，全面对接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势将对全球能源转型做出更大贡献。在人工智能领域，美国字母表公司(谷歌母公司)“阿尔法围棋(AlphaGo)”和“阿尔法元(AlphaZero)”智能机器人取得突破，后者从零开始通过自学即打败前者，被誉为人工智能领域重大进步；各类无人设备迅猛发展，无人驾驶汽车市场接近万亿美元规模，成为各国竞相发展的目标。

二、大国关系深刻调整重塑

10年来，尽管“一超多强”的国际格局并未根本改变，但多极化趋势加速发展。2017年国际战略格局调整全面深化，呈现以下特点。

(一)西方大国困境进一步深化。美国作为“一超”的相对实力地位下滑，对外软实力与内部凝聚力均明显削弱。对外，特朗普一改美自诩“全球化领导者”的传统立场，公开鼓吹“美国优先”，战略重心明显内倾，对全球化、多边主义、国际义务态度消极；*“特朗普的‘退出主义’”， http://www.zaobao.com/wencui/politic/story20171016-803309. (上网时间：2017年11月16日)对内，他迎合、操弄普通民众对现状的不满，搞所谓“推特治国”。特朗普不顾美国传统政治规矩与理念，令战后美国历届政府总体一贯的政治路线面临被逆转和被颠覆的风险，致使美国内外不满增大。特朗普强力推出的“禁穆令”引发内外激烈反弹，废除“奥巴马医改”在最后时刻告吹，退出《巴黎协定》则招致国际社会普遍质疑和反对，“战略谋士”班农与国安顾问弗林等亲信也被迫辞职；特朗普还深陷“通俄门”阴影，总统权威乃至合法性面临挑战。在此背景下，特朗普民意支持率迭创新低，最新支持率仅为38%左右。*“民调显示特朗普支持率跌至新低”， http://chinese.wsj.com//politic/story2260233.shtml.(上网时间：2017年11月16日)

欧盟面临英国“脱欧”与分离主义、恐怖主义挑战，极右翼势力在多国得势。英欧谈判旷日持久，“脱欧”还对其他成员国产生消极示范效应。西班牙富裕的加泰罗尼亚地区擅自举行“独立公投”，引发社会政治动荡。而“伊斯兰国”眼看在中东大势已去，遂疯狂报复，重点在欧洲等地通过回流、“独狼”等方式频繁制造恐袭，严重威胁欧洲多国。

日本安倍内阁丑闻发酵，试图以对外强硬姿态拉抬支持率及转移国内视线，加紧推动修宪和政治大国化。但“安倍经济学”难以化解日本社会经济发展面临的结构性问题，经济增长远低于世界和发达国家平均水平。*IMF, World Economic Outlook, October, 2017，p.32.

(二)新兴大国走势整体改善。国际格局演变进一步呈现“东升西降”。中国仍是新兴大国与世界经济增长“领头羊”，对世界经济增长贡献率超过30%，占“金砖国家”经济总量与年经济增量均达一半以上，*参见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2～3页。2017年经济增速预计为6.8%，*IMF, World Economic Outlook, October, 2017，p.33.厦门金砖峰会引领金砖合作步入“第二个金色十年”，中共十九大全球瞩目、备受好评。印度莫迪政府对内深化改革，经济年增速预计为6.7%，同时积极拓展地缘影响力，在“坐大”南亚与印度洋的同时，加速向亚太和非洲推进。俄罗斯、巴西与南非不同程度脱困，2017年增速分别为1.8%、0.7%、0.7%。普京对外继续进取，重点在中东与东欧拓展，地缘战略影响力上升。特梅尔保住巴西总统职位，加紧推动国内改革，经济增长转负为正。南非经济增速较2016年(0.1%)回升，对外则积极提升国际影响力。

(三)大国竞逐博弈更加复杂激烈。一是美俄缓和破局、对立加剧。双方关系“高开低走”，爆发激烈的“外交战”“制裁战”“媒体战”，并在中东、欧亚明争暗斗。二是美欧裂痕凸显，跨大西洋关系加速调整。美国威胁退出伊核协议，公然退出《巴黎协定》，甚至称英“脱欧”“理所当然”，公开宣称欧盟、北约“过时”，严重冲击跨大西洋关系；欧对特朗普亦谋求“以实力求尊重”，默克尔指“欧洲完全依靠别国的时代已经结束”，美欧联盟裂痕加深。三是大国竞争与合作同步发展，各种利益组合更加复杂多变，既合作应对各种挑战，又激烈争夺战略制高点。中美竞争与合作同步深化，特朗普既在经贸、南海等问题上加大施压，同时为解决朝核等棘手问题，以及受制于中美相互依存日益加深，又不得不深化对华战略协作。而欧盟面对国际关系深刻调整，主动调整同中俄关系，推进同中国在“一带一路”、气候变化上的合作，加深同俄在反恐、难民、中东等议题上的协调。

三、全球社会政治乱象凸显

2017年以来，金融危机影响日益向社会政治领域蔓延扩散，各种社会政治乱象纷呈、治理困境加剧。

(一)西方民粹乱象进一步蔓延扩散。社会政治走向的不确定性凸显。特朗普执政后依然不改民粹风格，并以“反建制派”自居；前白宫首席战略顾问班农宣称要彻底炸掉“既有制度”。欧洲民粹势力也进一步坐大，德国大选中，默克尔虽成功连任，但其领导的基民盟却遭遇70年来最差选战成绩；与之相对，右翼政党“选择党”虽成立不到4年，不仅首度跻身联邦议会，更一举成为议会第三大党；而默克尔近期组阁谈判遇挫，更是折射传统大党影响力下降。法国民粹政党“国民阵线”领导人勒庞虽在总统大选中败北，但已然成势；国际媒体普遍认为，若马克龙改革不利，不排除民粹政党卷土重来。英国社会围绕“脱欧”的分化加剧，苏格兰民族党等利用民众对“脱欧”的不满，试图再推脱英公投。日本安倍政府有意操弄民族主义情绪，实现长期执政；小池百合子、“日本维新会”等民粹势力趁机打出变革、修宪等旗号，捞取政治资本。奥地利议会选举中，主张反移民的右翼人民党和自由党上台执政。此外，澳大利亚、新西兰、希腊等国的民粹思潮也明显抬头。

(二)新兴国家社会政治转型风险上升。与西方相比，曾照搬西方制度模式的发展中国家更具政治、经济的不平衡性、不稳定性，更易引发社会动荡。俄罗斯经济虽逐渐企稳呈现复苏势头，但仍面临美欧经济制裁、资本出逃、结构性改革不力、政府贪腐加剧等不利条件制约。2017年以来，俄多地爆发反政府示威游行，总理梅德韦杰夫也深陷贪腐丑闻。巴西特梅尔政府力推经济改革与脱困，启动20年来最大规模的私有化计划，希望借此缓解财政压力、刺激经济复苏，但引发民众不满，其受贿案也持续发酵，民意支持率下跌，民调不满意率高达七成。*“民调：巴西总统特梅尔的执政满意度跌至3%，到历史最低点”，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7-09/29/c_129714312.htm. (上网时间：2017年11月13日)阿根廷、委内瑞拉等也爆发严重街头运动，反对派动辄扬言对领导人发起弹劾。南非总统祖马宣称要推进“彻底”的经济改革，包括无偿征用土地等，加剧民众抗议。津巴布韦、埃塞俄比亚、尼日尔陷入社会动荡；刚果(金)总统为延长任期，竭力推迟总统大选至2018年，导致国内政局持续紧张。在东南亚，柬埔寨执政的人民党与反对党博弈加剧，多次爆发街头冲突，随2018年大选临近，柬朝野斗争恐更趋激烈；新加坡总理李显龙则面临任人唯亲、贪腐等质疑。

(三)各种极端社会政治思潮抬头。在内外环境深刻作用下，不少国家的宗教极端思潮、分离主义思潮加速抬头。中东“伊斯兰国”虽遭重创，但各国社会极端主义滋生和蔓延的土壤还远未铲除，极端化现象上升。统计显示，参与美欧本土极端宗教组织的人员已达数十万人；此外，仅在东南亚就有30多个宗教组织宣布认同“伊斯兰国”提出的主张，一成左右的马来西亚、印尼等国穆斯林对“伊斯兰国”有好感。*“2017 Terrorist Attacks”，http://storymaps.esri.com/stories/terrorist-attacks/?year=2017；2016 terrorist attacks，https://storymaps.esri.com/stories/terrorist-attacks/?year=2016.(上网时间：2017年11月13日)与此同时，加泰罗尼亚脱离西班牙、中东库尔德人建国等分离主义运动也持续发酵。英国《金融时报》分析称，世界正面临冷战后新的分离主义运动高潮；加泰罗尼亚的分离主义运动是自2014年苏格兰举行独立公投以来，西欧国家所面临的对于国家完整最严峻的挑战，亦是西班牙自1975年佛朗哥政府结束后所面临的最严重政治危机，随着分离主义情绪进一步发酵，欧洲还可能出现更多加泰罗尼亚，意大利威尼托、伦巴第地区等未来都可能要求更大自治权。*“欧洲可能出现更多加泰罗尼亚？”，http://www.ftchinese.com/story/001074796.(上网时间：2017年11月13日)

四、国际安全形势更趋复杂严峻

当前国际安全形势复杂严峻，传统地缘竞争有增无减，非传统安全挑战大量涌现。

(一)传统地缘热点持续发酵，传统地缘政治角逐明显升温。一是亚太地缘博弈更加错综复杂。特朗普试图升级奥巴马“亚太再平衡”战略，强调构建“自由、开放、互惠的印太”，试图打造以日印为支点、以美日澳印四国集团为架构的地区战略布局，维护地区主导权；美日澳印互动明显加强，谋求重启“四方安全对话”。与此同时，新旧地区热点持续发酵。朝鲜不顾国际反对进行第六次核试，扬言已成功试爆氢弹，接连射导，并称将美国本土纳入打击范围；美国则贯彻“极限施压”政策，动用包括“间接制裁”、美韩军演、加强反导体系等所有手段全面提升对朝制裁施压强度。南海问题暗流涌动，美继续开展所谓“航行自由行动”，频频炒作中国南海岛礁建设进度，越南、菲律宾、马来西亚等争端方则施压加快“南海行为准则”谈判进程。印巴冲突升温，印度多次公开扬言将对巴基斯坦实施“外科手术式打击”。缅甸罗兴亚人危机纠结难解，西方借机加大对缅施压。二是美俄欧在乌克兰及中东欧的三角互动复杂微妙。美俄战略对抗进一步升级，美不断强化北约在中东欧的战略部署、出台对俄新制裁，俄则在其西部边境举行冷战结束后最大规模军演。而欧洲面临内外挑战有意修复对俄关系，与美对俄政策明显拉开距离，法德均表示愿就乌克兰问题与俄加强磋商，并推动欧俄关系重启；俄则有意利用美欧分歧，与欧对话以缓解美战略围堵。三是“后伊斯兰国时代”中东地缘战略格局面临深刻调整。美俄博弈呈现“俄进美退”，双方代理人之争愈演愈烈，在库尔德武装地位、阿萨德去留等关键问题上严重对立。美国与伊朗矛盾凸显，特朗普宣布停止认证伊核协议，推给国会决定是否对伊实施新制裁。沙特与伊朗矛盾公开化，双方从在也门的“代理人战争”演变为直接外交冲突；土耳其则强势介入叙利亚，并力争在美俄间保持平衡。

(二)非传统安全挑战危害加大。2017年，非传统安全威胁进一步上升。第一，恐怖主义风险居高不下。“伊斯兰国”在中东溃败，残余势力加快向其他地区转移。南亚、东南亚多国陷恐袭阴霾。欧美恐袭频发，“伊斯兰国”成员回流作案与本土“独狼”恐袭互相交织。据美国艾斯瑞(Esri)公司和“和平科技实验室”联合统计，仅2017年1～10月，全球“独狼”袭击达311次，致死1156人，超过2016年全年的299次，其中美国本土发生的“独狼”袭击较2016年增长了近一倍。*“2017 Terrorist Attacks”，http://storymaps.esri.com/stories/terrorist-attacks/?year=2017；2016 terrorist attacks.(上网时间：2017年11月13日)

第二，网络安全挑战越发严峻。其中，既有非政府的网络攻击，也有作为国家行为的网络对抗；既有黑客的个人行为，也有有组织甚至是企业化的网络犯罪；既有商业性的网络窃密，也有以传播极端思想，制造恐怖活动为目的的政治性的网络恐怖主义。据权威报告显示，2017年上半年仅“想哭”(Wanna Cry)病毒在全球造成的经济损失就达40亿美元，而“商务电邮危害”(business email compromise)造成的损失则高达53亿美元。*“2017 Midyear Security Roundup”, https://www.trendmicro.com/vinfo/us/security/research-and-analysis/threat-reports/roundup/.(上网时间：2017年11月13日)与此同时，国家间的网络对抗和军备竞赛也进一步加剧。特朗普宣布美国网络空间司令部升级为第十个联合作战司令部，其133支网络战部队已提前部署到位，美国负责国土防御和全球安全事务的助理国防部长肯尼思·拉普阿称，网络司令部计划在2018年9月30日前完成网络部队建设任务，届时它将拥有全面作战能力，总人数将达到约6200人。*“美军网络司令部升级 网络战不再是未来概念”，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7-08/19/c_1121509545.htm.(上网时间：2017年11月13日)网络空间斗争已经成为继海、陆、空、天之后的“第五战场”。

第三，大规模传染病与极端自然灾害的威胁更加严峻。世卫组织统计显示，截至2017年底，登革热、甲型H1N1流感、寨卡等流行疾病已导致全球数百万人感染，而要有效防止跨国疫病流行，至少需数十亿美元资金支持，目前到位资金尚不足1/3。此外，墨西哥大地震、“艾玛”飓风、南亚洪水、东非旱灾等极端自然灾害频发，全球受灾人口达数百万，经济损失超过1000亿美元。世界气象组织发布报告称，2017年是自有气象记录以来三个最热年份之一，而伴随二氧化碳浓度升高、海平面上升以及海洋酸化加速，北极与南极海冰消融速度明显加快。

(三)国际安全模式亟待创新。当前国际安全形势更趋复杂严峻，凸显既有国际安全机制与理念的缺失。一方面，冷战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同盟体系凭借实力优势，一度成为国际安全的主导力量。但这种安全机制具有较强的排他性和对抗性，无法真正实现国际社会的共同安全。面对国际格局深刻调整，美西方大国企图联手压制新兴大国、继续把持国际主导权，导致大国战略竞争重回“国际舞台中心”，加剧了国际及地区安全风险。另一方面，影响国际安全的因素日益增多，除军事、政治安全外，资源能源、经济金融、恐怖主义、信息网络等都成为重要的安全议题，安全的内涵与外延不断扩大，传统与非传统安全的界限更加模糊，既有的以主权国家为主体的安全模式捉襟见肘，如何超越主权国家间固有藩篱，进一步坚持和发展互信、互利、平等、协作的新安全观就成为摆在国际社会面前的共同课题。

五、全球治理艰难推进

2017年，特朗普“退出主义”严重冲击既有治理体系，多边机制行情走低，全球治理举步维艰。

(一)特朗普“退出主义”严重冲击现有治理体系。特朗普公开否定多边机制，拒绝履行国际责任，称美国将对那些“不能显著推进美外交政策利益的国际组织”削减或终止资助。目前美国拖欠联合国会费已达8.96亿美元。*“特朗普联大‘首秀’：无人喝彩的‘美国优先’”，http://news.xinhuanet.com/2017-09/20/c_1121696920.htm. (上网时间：2017年11月13日)2017年10月美国宣布退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其长期拖欠的约5亿美元会费也无力追回。美国常驻联合国代表黑利宣称将重新评估所有的联合国机构，并对联合国人权理事会发出“要么改革，要么退出”的威胁。在发展领域，美国大幅削减对外援助力度，截至2017年10月底，美国在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框架下的发展援助较上年同期下降四成以上。在气候变化领域，特朗普公然退出《巴黎协定》重创应对气变进程。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指出，美国此举不仅使其自身国际形象和国际信誉加速下滑，更令各国履行协定的不确定性大大加剧。*“美国强启退出巴黎气候协定带来哪些影响”，http://www.bbc.com/zhongwen/simp/science-40835998. (上网时间：2017年11月13日)在全球多边经贸安排上，特朗普主张以双边协定取代多边或区域机制，以争取达成“更有利于美的交易”，严重破坏世界贸易体系开放性。美国商务部长威尔伯·罗斯明确表示，美只对能够降低其贸易赤字的合作协议感兴趣。*“‘美国优先’还是‘美国孤立’？特朗普退出的那些国际协议”， http://www.dw.com/zh/%E7%BE%8E%E5%9B%BD%E4%BC%98%E5%85%88%E8%BF%98%E6%98%AF% /a-40950582?&zhongwen=simp. (上网时间：2017年11月13日)特朗普不仅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将“北美自贸协定”称作“有史以来最糟糕的贸易交易”，*“特朗普投给全球贸易的毒药”，http://www.ftchinese.com/story/001074743. (上网时间：2017年11月13日)甚至试图推动就世贸组织相关规则重新谈判，美国财长姆努钦在二十国集团汉堡峰会上称，不排除美国未来就全球多边贸易协议重开谈判的可能。

(二)全球多边治理议程逆水行舟。第一，落实可持续发展议程变数增大。联合国经社事务部发布《2017年可持续发展目标报告》，指出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的诸多领域“进展缓慢且不均衡”，全球贫困与发展不平衡问题日益严重，近10%的就业人口日均生活费不足1.90美元，属于“极度贫困人群”，其中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的近四成人口生活在联合国划定的贫困线以下。根据联合国数据，2015年至2016年，国际社会对最不发达国家的双边援助实际下降3.9%，多数发达国家并未履行将国民收入0.15%～0.2%专门提供给世界最不发达国家的承诺。*“全球约一成就业人口，日均生活费不足2.6元”，http://www.zaobao.com/news/world/story20170719-780124. (上网时间：2017年11月12日)

第二，全球气候治理在曲折中艰难前行。美国退出《巴黎协定》给国际气候合作前景蒙上阴影。世界气象组织(WMO)发表的《气候状况声明》指出，全球气候治理正来到不进则退的“十字路口”。联合国环境署报告指出，各国按照《巴黎协定》所做的减排承诺，目前只达到了实现2030年气温控制目标所需减排水平的1/3*“美宣布退出巴黎协定后首个大会，波恩气候会议将拟通用规范”， http://www.zaobao.com/news/world/story20171106-808661. (上网时间：2017年11月12日)。而面对挑战，在年底举行的波恩气候大会上，以中国为代表的“基础四国”再次展现魄力和担当；四国联合声明重申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进程“不可逆转、不可推迟”，四国将忠实履行围绕《京都议定书》和《巴黎协定》所做承诺，并愿与所有缔约方和利益相关方一道，推动全球温室气体减排、适应气候变化和可持续发展。

第三，全球难民问题治理困难重重。联合国难民事务高专菲利普·格兰迪日前坦承，2016年联合国难民峰会所做出的援助承诺迄今远未落实。而2017年以来，受累于恐怖主义、民族冲突和部分国家政经危机，全球难民继续增多，除去叙利亚内乱产生的1100万难民、伊拉克北部战乱等固有因素外，8月缅甸北部爆发冲突，罗兴亚人危机迫使近50万人流离失所。据2017年11月联合国难民署披露，全球难民和国内流离失所者总数已达6600万，创历史新高。*“GlobalRefugeeNumberRisesTo66Million”，http://sundiatapost.com/2017/11/03/global-refugee-number-rises-to-66-million-unhcr/.(上网时间：2017年11月12日)难民的大量涌入对有关国家特别是欧洲国家的稳定造成严重冲击，并成为欧洲极右势力异军突起的诱因之一。从目前看，中东等地的战乱、一些国家的治理失能以及以非洲为主的人口激增都是难民问题加剧的原因。显然不有效改善世界安全状况、社会治理和发展模式，难民问题将对世界的稳定造成更大挑战。

(三)既有全球多边治理机制亟待升级。一是联合国多边协调机制面临挑战。第72届联大2017年9月在纽约联合国总部开幕，主题为“以人为本：在可持续发展的地球上为全人类努力创造和平以及美好生活”，但2017年的联大和高峰论坛相较往年号召力大为下降，多个全球治理议程进入拐点，前景不明。发展中国家应对气候变化和落实可持续发展议程的能力依然较弱，亟须国际社会技术、资金扶持，但美国等西方国家对全球化和多边主义的消极、抵制情绪蔓延，推卸逃避国际责任。安理会改革问题也迟滞不前，日本、印度、非盟等“争常方”急于实现突破，瑞士、新加坡、列支敦士登等国强调安理会改革不应无限期拖延，否则将进一步削弱联合国权威与效力。

二是汉堡峰会折射二十国集团机制转型压力。二十国集团领导人第十二次峰会在德国汉堡举行，主题为“塑造联动世界”，聚焦自由贸易、气候变化、难民危机等热点问题。本次峰会协调难度可谓金融危机以来最高，德国总理默克尔直言与会各方有关自由贸易的谈判“非常艰难”，联合公报在美压力下首次承认各国有权通过“合法的贸易救济手段”保护本国市场。此外，二十国集团自身也面临机制上的短板和转型压力。二十国集团没有设立监督执行的机制，达成的文件对成员国不具有约束力，是否执行主要看成员国的“自觉”。*于大勇：“G20是‘纸老虎’还是‘世界影子内阁’?”， http://www.zaobao.com/forum/views/opinion/story20170803-784167.(上网时间：2017年11月12日)

三是“金砖合作”机制深化仍需克服不少障碍。厦门金砖峰会虽取得系列重要成果，并再次就改革全球经济治理体系提出倡议。但与G7等“老牌”国际机制相比，“金砖合作”机制影响力仍相对有限，特别是“金砖国家”间经贸联系乃至民众交往，还远比不上它们各自间与发达国家的联系；未来“金砖合作”机制要发挥更大作用,仍需“金砖国家”间进一步克服彼此的差异甚至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