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红梅记》和《绿衣人传》的差异

廖颖　胡玥

明代传奇的素材多取之于前人小说，周朝俊的《红梅记》主要取材于瞿佑《剪灯新话》中的《绿衣人传》。《红梅记》继承和发展了《绿衣人传》中关于贾似道之事的描写，并以此为基础，增加了故事情节，使主要人物的形象更加丰满。

一、探其异

（一）关于情节

《红梅记》对《绿衣人传》中围绕贾似道这个反派人物的情节做了较大的改动。《绿衣人传》中关于贾似道的事件主要有：贾似道杀妾、读书人作二诗讥讽贾似道、道士留真言、渔夫张公捕鳖送贾似道。瞿佑用了较多的笔墨写这四件事，但关于贾似道这一人物，主要还是存在于“绿衣人”的回忆里。

在《红梅记》中，作者周朝俊主要选取了“贾似道杀妾”这一故事来构建剧本框架。对于《绿衣人传》中关于贾似道的其他三件事，作者虽做了保留，但对这三件事的情节做了修改。第一件事：读书人作二诗讥讽贾似道。周朝俊对这些情节做了补充，还将这两首诗都归于郭稚恭一人所作。第二件事：道士留真言。在《绿衣人传》中，求斋的道士在钵体留下两句诗说“得好休时便好休，收花结子在漳州”。《红梅记》将情节修改为：大势至菩萨扮作一名疯魔和尚，化斋于贾似道的寿宴，借此“豫道破他后来报应”，也留下了“得好时便好休，收花结子在漳州”的句子。第三件事：渔夫张公捕鳖送贾似道。周朝俊在《红梅记》中没有涉及此事，只是在第七出《瞥见》中对两位船家在西湖上谋生的艰难作了简要的描写。在对于贾似道祸事的预言上，周朝俊虽然舍去了对第三件事的描写，但在《红梅记》第二十一出《怨聚》中，郭稚恭就说过：“列位快不要如此，他恶贯满盈，不日就有祸事了。此恶一处，你们复得见天日矣！”这里，“他”指的就是贾似道。这是郭稚恭对贾似道命运的推测，他相信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紧接着在接下来的几出中，贾似道就被弹劾，被贬谪，被人杀，世人知晓，大快人心。至此，《红梅记》二十四出中疯魔和尚留下来的“收花结子在漳州”的谶语也见了分晓。

周朝俊的《红梅记》在故事情节方面除去改动了围绕贾似道这一人物展开的部分情节外，还增加了其他一些情节，如贾似道欲强娶卢昭容、卢昭容请先生为裴禹算命、元军南下、科举考试的进行等。这些情节的加入，推动了故事的发展进程，完善了故事的总体框架。

（二）关于人物形象

1.赵源与裴禹

赵源是《绿衣人传》中的男主角，是一个才情兼备的单纯才子。裴禹是《红梅记》的男主人公，周朝俊将其塑造成一个多才、多情又富于正义感的才子形象。与《绿衣人传》相比，裴禹和卢昭容的爱情婚姻虽受到挫折，但结果是好的，两人苦尽甘来。裴禹成为探花郎，迎娶卢昭容，可谓是双喜临门。但在《绿衣人传》中，赵源与女主相遇后，并未积极求取功名，只是在女主的指导下，棋艺有所长进。两人不再关注其他人和事，一心只过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可好景不长，三年后，女主去世，赵源不复娶。赵源与裴禹相比，前者是悲，后者是喜。“悲”在赵源与女主未能白头偕老，也未能得到功名。“喜”在裴禹与卢昭容能够长相厮守，裴禹還能考得一甲第三，成为探花郎。裴禹对爱情的追求是与反权奸的斗争结合在一起的，但赵源只是简简单单的爱情，未涉及国家大义与统治者的抗争，显得太过单调，不能够引起共鸣。

2.“绿衣人”与卢昭容

“绿衣人”是《绿衣人传》的女主角，她前世是贾似道的侍女，地位卑微，虽受贾似道的宠爱，但因爱慕赵源的前世，被贾似道仆人告发，赐死于西湖桥下。后又因放不下对赵源的爱恋，故徘徊世间，与赵源今世相恋。卢昭容是位怀春少女，红梅阁赠花裴禹表现了她的热情大胆。她很刚烈，誓死也不给贾似道做妾。

究其二者之差别，可以说，最根本的在于一个是人，一个是“鬼”。卢昭容还有一位老母和侍女，她不能只为自己而活，要考虑到他人。但“绿衣人”是“鬼”，她是为了赵源才存活于世间，她不管他人，只爱赵源一人。

3.贾似道

在《绿衣人传》中，贾似道是在赵源前世存在的权臣，与赵源前世、“绿衣人”之间是仇人关系。在文中，瞿佑为了揭露其祸国殃民的罪行，还特意选取了两首诗来讥讽贾似道，但对其罪行揭露不够彻底。而《红梅记》中，周朝俊对于贾似道的描写主要集中于二十五出之前，二十六出后提及了其死后人们的反应。周朝俊花费了较多笔墨揭露贾似道的罪行，如杀妾李慧娘、欲强娶卢昭容、贪盐商银钱、推公田之法害命、谎报并延误军情、致使襄阳陷落以及坐拥西湖等，数不胜数。最终，贾似道被人弹劾，皇帝将其贬为高州团练副使，他在锦州木棉庵中被会稽县尉郑虎臣所杀，世人知晓，大快人心。

（三）关于写作手法

小说《绿衣人传》主要运用了浪漫主义的手法。绿衣女子和赵源冲破礼教的束缚和主人的禁令而自由相爱，即使主人凶恶地杀死了他们，也不能阻止他们追求理想的爱情；活着未能结为夫妻，死后和来生也要达到目的。这充分反映出南宋末年那些深受礼教迫害的青年男女争取婚姻自由的强烈愿望和一往无前的斗争精神，以及作者对他们不幸遭遇的同情。

传奇剧作《红梅记》在全剧中使用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相结合的手法，最大程度地为戏剧剧情顺利发展提供了方便。围绕“贾似道杀妾”一事，其主要运用了浪漫主义的手法。而对于现实主义手法的运用，本剧突出表现在对贾似道集团的揭露和批判中，如《杀妾》《诱禁》《怨聚》等几出中。作者笔下的人物形象鲜明生动，心理描写细腻真切，正反面人物都写得很成功。

二、究其因

（一）体裁不一，题材不同

《绿衣人传》是一篇小说，它侧重于刻画人物形象、叙述故事情节。故作品中塑造了一位感情强烈、专一、真挚的“绿衣人”。语言以客观朴实为主，是一本单纯的爱情小说。《红梅记》是一个剧本，侧重于以人物台词为手段，集中反映矛盾冲突。它的语言具有动作性，与戏剧动作紧密相关，表现了人的内心活动。在表现矛盾冲突时，奸相贾似道与太学生裴禹等人的冲突、贾似道与三名“报子”之间关于襄阳军情一事的冲突、元军将领与南宋军民之间的冲突等，都表现了戏剧冲突的动作性、尖锐性。《红梅记》不是一本单纯的才子佳人的传奇，而是一本描写士子关心政治并直接参与政治斗争的作品。

由于二者的体裁不同、题材不同，两个作品存在明显的差异。周朝俊写裴李爱情是为了通过这个生动感人的插曲来揭示贾似道的荒淫凶残，写裴卢爱情只是作为一条贯穿的线索，通过爱情悲剧来表现明显的政治内容。瞿佑所写的《绿衣人传》只是简单男女之间的爱情，男女主人公之间并未掺杂太多的政治问题，即使这种感情背离了封建礼教，作者也予以肯定和赞美。两位作者对作品的基调设置不同，导致了作品之间的差异性。

（二）故事模式不同

《绿衣人传》是一个简单的今生再续前缘的故事，但同时也是一个人鬼恋的故事，其中穿插了关于宋代贾似道的事情。而《红梅记》就是在穿插的贾似道的故事中，选取了“贾似道杀妾”这一事，扩展了故事情节，增加了人物，使剧本中不仅有裴禹、卢昭容才子佳人恋的故事，还有裴禹、李慧娘人鬼恋的故事。周朝俊在剧本中还加入了贾似道这一历史人物的大量罪行，为剧本增加了一条线索，使剧情更加丰满。周朝俊就瞿佑《绿衣人传》中的材料进行取舍，通过艺术再创作，使得戏剧《红梅记》不同于小说《绿衣人传》，增加了剧本的可读性。

三、结语

周朝俊的《红梅记》借鉴了瞿佑的《绿衣人传》，二者之间的差异主要表现在：一是周朝俊改编了围绕贾似道所描写的事件，增加了故事情节；二是《红梅记》在《绿衣人传》的基础上增加了人物，丰富了人物性格；三是在写作手法上，《红梅记》将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使故事具有了现实性和虚幻性。而造成这一差异的原因是体裁和题材的不同和故事模式的不一。

（遵义师范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