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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较16世纪藏传佛教与基督教在我国南北的传播

2018-11-16阿央章态

牡丹 2018年32期
关键词:利玛窦传教藏传佛教

阿央章态

索南嘉措和利玛窦是16世纪后半叶两位著名的传教大师,他们各自都肩负着传播各自宗教的重任,在当时为传教都做出了巨大贡献,对佛教和基督教在华的传播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但是,从后来的发展和现状来看,索南嘉措大师的传法是相当成功的,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国北疆的藏传佛教可以说是铺天盖地,深入社会各个阶层;而利玛窦的传教理念和影响在历史的考验中慢慢退出了舞台,到清末已销声匿迹。不论宗教学识还是文化素养,索南嘉措和利玛窦都为各自文化圈中的佼佼者,但是历史给他们的结果判若云泥,相差甚远。现从他们的传教背景、对象、方法和目的等方面进行比较,分析其缘由。

佛教自东汉时传入我国以后在华语文化圈影响极大,隋唐时期,佛教东渡使得诸倭国的思想文化也受到了佛教的重要影响。但其在我国北方草原民族的影响直到十六世纪仍然微乎其微,虽說元代统治阶级极力支持藏传佛教,但是佛教在蒙古高原广大百姓中始终未能扎根存活。自唐朝建立(公元618年)到清宣统帝退位(公元1912年),基督教曾四度东传,虽然每次传播的成果颇丰,有一定规模的影响,但是次次都遇挫受阻没能延续。

16世纪后半叶,东西方出现了两位著名的宗教人物,他们便是格鲁派领袖索南嘉措和耶稣会传教士利玛窦。索南嘉措从青藏高原出发,向北方草原传播藏传佛教,利玛窦从欧洲来到我国,把基督教(天主教)带到华夏大地。

一、索南嘉措传法的背景

格鲁派是藏传佛教宗派。格鲁派僧人戴黄色僧帽,故又俗称黄教。宗喀巴大师为其创始人,宗喀巴·洛桑扎巴原为噶当派僧人,因此该派又被称为新噶当派。宗喀巴大师著书立说之初受到当时西藏地方政府的大力支持,所以得到了迅速发展,在宗喀巴及其弟子的努力之下,格鲁派的发展在青藏高原有燎原之势。随着格鲁派的势力迅猛增长,其受到了其他宗派的排挤,尤其是噶举派的排斥。帕木竹政权是依仗噶举派势力建立的政教合一政权,格鲁派的发展影响到噶举派的地位时,当权者利用手中的权力对其进行排挤。

格鲁派也认识到要将宗喀巴的思想发扬光大,必须依靠政治保护为前提,以广大的信教群众为基础。当时,格鲁派在卫地和朵康地区的影响范围很广。万事俱备,就缺少政治武力的保护,于是格鲁派把眼光放远到当时的北元王庭和中原,力求蒙古的军事力量或明朝的保护。

藏传佛教第一次传入蒙古地区一般认为肇端于阔端对西藏的军事占领。阔端邀请萨迦班智达到凉州商谈诸番的归顺事宜。在谈判中,萨班得到了阔端的政治支持,可以在凉州弘扬佛法,阔端也不费兵力将青藏高原收于旗下,而且对藏传佛教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使得后来藏传佛教受到元朝统治者的支持。纵观元代藏传佛教在蒙古社会中建立的教法,其只是上层阶级的信仰,未能深入民间,后来随着元朝的灭亡而消失。

元代佛教振兴时期,蒙古与西藏两个地区由于宗教联系而交往密切,并形成了传统的联系纽带,这一纽带为日后藏传佛教再度传入奠定了基础。从思想文化角度而言,元代佛教文化对蒙古社会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培育了藏传佛教在蒙古地区再度弘扬的土壤。到了16世纪中叶,藏传佛教再度传入蒙古,连续了中断两百余年的蒙古与西藏紧密关系。

二、基督教在华传播的背景

在元代兴盛的也里可温教绝迹二百多年后,16世纪,天主教耶稣会的传教士来到了中国。当时就欧洲而言,文艺复兴后教皇的权威受到严重削弱,神学地位下降,而诸多思想艺术流派兴起,近代科学文化开始发展。而在宗教领域,自16世纪初期德国的马丁·路德反对罗马教皇开始,整个西方开启了轰轰烈烈的宗教改革运动,有力地冲击了基督教的传统神学理论体系,使西方一些有识之士在内部进行了自上而下的改革整顿。

正是在这一历史背景下,产生了耶稣会。耶稣会的传教队伍是执着的传教者。当时,来到东方的耶稣会传教士都抱着传道的热忱,历经千辛万苦,想做一番开天辟地的工作。明朝初期严厉的海禁政策将西方传教士全部拒之门外,明朝中期为了抵抗倭寇骚扰而实行海禁,中国内地向西通往欧洲的海上丝路因此中断。但当时的传教士并未因此就丧失信心,他们都抱着忍耐的心,集中在澳门。随着澳门传教事业的开展,教士获得了进入两广的机会。利玛窦就在此时进入了内地,成为传教事业中的领军人物。

三、索南嘉措与蒙古俺答汗间的联系

俺答汗与索南嘉措会面之前,史书也记载有格鲁派僧人向蒙古地区传教的资料,尤其16世纪以后大量蒙古人迁至青海,与当地的藏人频繁接触,加上土默特蒙古在河套与青海间来回迁徙,使得青海藏区的僧人与蒙古民众有了亲密接触。在蒙古史书中,人们可以找到索南嘉措大师到蒙古之前的一些喇嘛到蒙古的资料,因此俺答汗对格鲁派和索南嘉措大师已有了较深了解。

索南嘉措和俺答汗都有各自的目的,一个传法,一个皈依。索南嘉措向蒙古传法是要弘扬佛法,将宗喀巴的基业发扬光大,并且利用蒙古的军事力量来保护格鲁派的安全与稳固。而俺答汗也有自己的目的,自蒙古退出中原以后,势力大打折扣,内战频频一直很难统一,直到达延汗时才将蒙古统一起来。但是,“达延中兴”与其祖先成吉思汗和薛禅汗的宏图伟业相比还相差万里。到俺答汗时,格鲁派在蒙古地区有了初步传播。俺答汗身边有位喇嘛叫阿兴喇嘛,在他的影响下,俺答汗对格鲁派有了好感,这位阿兴喇嘛还提出俺答汗是转轮法王的化身,索南嘉措是观世音菩萨的化身,又称他们为薛禅汗忽必烈和帝师八思巴转世,还极力建议俺答汗邀请索南嘉措大师到蒙古弘法使得蒙古祖业得以复兴。还有新占领的青海大部分地区为藏区,依靠格鲁派的影响,可以有效统治青海诸番。

俺答汗于1577年在青海建寺并邀请索南嘉措大师,公元1578年5月,俺答汗来到安多地区,在青海仰华寺与索南嘉措会面。索南嘉措认为他二人是忽必烈和八思巴的转世。俺答汗赠予索南嘉措以“圣识一切瓦齐尔达喇达赖喇嘛”的尊号。索南嘉措又以格鲁派领袖名义给俺答汗赠予了“咱克喇瓦尔第彻晨汗”的汗号。从此以后,藏传佛教格鲁派开始在蒙古传播。与此同时,蒙古贵族势力也渗透到整个青海藏族地区,逐渐影响到西藏的政治。

蒙古俺答汗的威望和地位随着索南嘉措的册封而提升,甚至超过了察哈尔汗的权威,但是俺答汗依仗格鲁派的宗教影响统一全蒙古的梦想没有实现。随着格鲁派的传播,宗教在蒙古社会的影响愈来愈深,俺答汗之后个蒙古部族首领纷纷向格鲁派领袖请封。到五世达赖喇嘛阿旺罗桑嘉措时,蒙古部族中封了多个汗王,东西蒙古始终未统一,而格鲁派在最危急的时候得到蒙古和硕特部的支持,逐渐兴盛起来。

四、利玛窦在华传教策略——“学术传教”

首先,利玛窦向中国人展示了世界地图,为明朝士大夫介绍了天文仪器等许多新兴事物,为推动中国人接受近代科技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利玛窦善于用中国人能够理解的方式将基督介绍给中国人,从而达到传教的目的,因为中国社会对任何事物都崇尚实用。在宗教术语翻译时,他发现中国古籍中的“上帝”和他们所称的“天主”有很大的相似之处,只是称呼各有不同。其次,利玛窦始终将学习钻研东方文化作为主要工作,以便更好地了解中国社会,在奠定了良好的中国文化基础上,他还花了近十年的时间撰写《天主实义》,这本书对佛教、道教和新儒教都作出了回应,从而将基督教彻底地与这些宗教划分界限。

利玛窦还通过交友的方式接近明朝官员,以学术科技作为媒介来进行传教。选择明朝士大夫阶层进行“二级传播”,是利玛窦交友策略当中重要的一环,他发现在崇尚儒家文化的明朝,士族受社会敬重,在整个国家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只要他们能够接受基督信仰,就能渐渐带动中国民众信仰基督。因此,他选择在官宦世家和各界名流中广泛交友,试图通过友谊关系来达到传教的目的。利玛窦在数学、地理等近代新兴科技领域的学识受到了广泛认同,最终被任命为宫廷数学家,其传教获得了极大的便利。应当说,利玛窦注意到了媒介对接受者的影响,也利用了接受者的选择性定律来传播信息,因此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五、利玛窦在中国社会的传教策略——适应政策

利玛窦的著作《基督教远征中国记》明确提到了传教要适应本土的思想,而适应政策也正是他一生在中国传教的主要举措。利玛窦的传教方式是以适应明朝社会的制度、尊重中国文化的态度传播基督教,从而未被中国社会排斥,反而得到了明朝统治阶级和部分知识分子的认可。

利玛窦的“适应”策略体现的传播原理主要是适应中国社会人文习俗,适应中国民众的普遍价值观,使中国民众容易接受的策略。利玛窦力图实现使徒保罗所教导的“向什么样的人便做什么人”,他努力要“在中国成为中国人”。一入华,他便换了打扮,穿儒服,说汉语。不只语言,在各种礼仪各方面,他也完全模仿中国人。这一点体现了传播中的接近性原理,利玛窦注重自身在接受者中的传播形象,并根据接受者的反馈信息进行及时调整,使受眾把他看作是“自己人”,形成“自己人”效应,以便当时社会对其产生好感并予以接受。

六、佛陀与上帝各自在东方南北的影响

自索南嘉措之后,格鲁派在蒙藏地区的影响迅速扩大,蒙古贵族也借助藏传佛教的影响扩大自己的势力,尤其到了17世纪固始汗从五世达赖喇嘛那里获得汗的称号并在青藏高原建立了和硕特汗庭;土尔扈特部也被五世达赖喇嘛封“汗”在里海沿岸建立了汗庭;卫拉特活佛噶尔丹也受到五世达赖喇嘛的册封,噶尔丹回到准格尔后建立了汗庭,统治整个新疆,利用格鲁派的影响团结各蒙古部,一时间与清廷战争连连。

虽说东西蒙古的各个汗庭后来都被清廷一一击破,但人们从中可以看到藏传佛教在蒙古社会中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和力量。

蒙古的军事力量保护了格鲁派的延续和发展,但是宗教终究还是保不了地处沙俄与清廷之间的蒙古汗庭,而格鲁派却随着蒙古人的分布和迁徙传到了西伯利亚,传到了大兴安岭,传到了里海沿岸。藏传佛教在满蒙地区和青藏高原影响一直很大,直到20世纪遇上无神论价值观的冲击后才严重受挫。今天的蒙古国居民主要信奉藏传佛教格鲁派。1993年,蒙古国议会颁布了《国家与寺庙关系法》,根据规定,格鲁派为国教,可见其影响力现在依然很大。

16世纪末,基督教在明朝已有了很大影响,但传教士还竭尽全力地接近大明皇帝,渴望在朝廷中获得一席之地。当然,只要皇帝信仰基督,整个东方大国的百姓就可能都信仰基督。基督教传教士的努力的确结出了许多果实,1640年,也就是利玛窦死后三十年,大概有六七万中国人信仰了基督教,到17世纪中期,人数又翻了两倍。清康熙帝亦表现出对基督信仰的热情,他有一首诗《十架颂》流传至今,表达了他对“十字架真理”的感慨。只是好景不长,随着各样教案和礼仪之争的发生,朝廷与天主教之间出现了裂痕,传教士期望走上层路线的“君士坦丁”式梦想破灭了。

罗马教廷亦不断施加压力给中国朝廷,即使康熙帝作出对礼仪的解释,其仍然派遣教士到中国宣布禁令,天主教内部的争论终于扩大为罗马教皇和中国皇帝的争辩。从接受者这一方看,教皇的禁约冲击了尊孔崇儒这一封建文化的核心,威胁到清朝统治的基础。

七、结语

无论是索南嘉措还是利玛窦都为自己的教法传承呕心沥血,其中利玛窦还利用新兴的科学知识作为一种传教手段,深受当时社会上层的青睐。两位大师的传教结果和后来的影响却截然不同。藏传佛教的传播可算是非常成功的,格鲁派上层和蒙古王室之间关系密切,利玛窦的传教策略虽然较为成功,但由于无法调和西方教权和东方皇权之间的矛盾,最终以失败告终。

(布达拉宫管理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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