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大学商学院案例教学运行模式及对我国的启示

2018-11-16李征博曹红波郑月龙胡京波

学位与研究生教育 2018年11期

李征博曹红波郑月龙胡京波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与此同时，我国研究生教育也处在从“大国”向“强国”迈进的新时代[1]。实践应用能力的培养是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的核心，由于案例教学可从知识来源多元化、知识转化情景化和知识迁移实践化三方面促进教学效果的提升，因而成为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的重要教学方法，而科学的案例教学运行模式是专业学位研究生教学有效开展的基本保证。因此，深入研究哈佛大学商学院（以下简称“哈佛商学院”）案例教学运行模式，提出案例教学运行与发展的中国模式具有重要意义。

案例教学运行模式是指为保证案例教学目标达成应具备的协调运作方式的总称，具体包括运行机制、运行环境及相应的软硬件资源等；而案例教学是教学、实践和研究的重要结合体，是解决专业学位研究生实践能力培养问题的重要手段之一[2]，运行模式则是案例教学效果达成的重要保证。从国际经验来看，采用以学生为中心、以案例为基础、以问题为起点、以讨论为手段的教学方式，是专业学位人才培养过程中的普遍做法。然而，我国案例教学起步于20世纪90年代，在案例开发、运用等方面都存在不足。对于专业学位研究生的案例教学，国内学者更多探讨了工商管理案例教学法的课堂运用[3-4]，及以参与者为中心的案例教学法为例，揭示如何调动学习者主动性和积极性的管理机制[5]。同时，案例教学可使专业学位研究生知识来源从教师主导扩展到教师、同学、自我及相互交流等，培养学生如何找出并解决关键问题的能力[6]。但案例教学在我国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中并未发挥应有的作用，追根溯源是由于在我国并未形成科学的案例教学运行模式以支撑案例教学活动的有效开展。

为此，笔者对全国专业学位研究生授课教师进行了问卷调查①2017年8月，对我国专业学位研究生案例教学情况进行线上问卷调查，发放电子问卷1900余份，获得有效问卷637份，问卷有效率为33.5%，涉及100余所研究生培养单位。，对哈佛商学院进行实地访谈调研②2017年11月，作者赴哈佛商学院进行了实地调研和访谈。，在分析我国专业学位研究生案例教学运行中存在的问题和凝练哈佛商学院案例教学运行模式的基础上，从支持系统、运作系统和目标设定方面探讨了具有中国特色的专业学位研究生案例教学发展模式及策略，为国家相关部门、专业学位研究生培养单位及授课教师提供参考。

一、我国专业学位研究生案例教学运行中存在的问题

专业学位自从在我国设置和试办以来，已经历了二十多年，但案例教学仍存在不足[1]。通过问卷调查发现，我国专业学位研究生案例教学运行中存在如下问题。

1.专业学位案例库发展不均衡

案例教学能够弥补专业学位研究生培养中学生理论学习不足和实际教学能力匮乏的缺陷[7]。为了贯彻落实教育部、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关于深入推进专业学位研究生培养模式改革的意见》(教研〔2013〕3号)提出的“创新教学方法，加强案例教学、模拟训练等教学方法运用”的精神，在教育部和财政部的支持下，2013年5月启动了中国专业学位案例中心平台建设，该平台与国内其他知名案例机构的情况见表1。从表1可知，MBA案例建设机构规模较大，案例数量最多，而其他专业学位案例库建设仍有较大发展空间。

然而，根据教育部学位管理与研究生司2018年4月发布的《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学科目录》，在47个专业学位中，25个专业学位已开通了案例库，超过47%的专业学位仍未开通案例库，且在已开通案例库的专业学位中近60%的案例库数量都不超过100篇①数据来源于中国专业学位案例中心与各专业学位研究生教指委官网。；此外，调研发现，超过60%的一线授课教师认为本专业学位案例数量不足或质量不高。2017年，教育部、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出台的《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发展“十三五”规划》将“案例库建设”列入五年重大建设项目，为各专业学位研究生案例教学建设提出了新的契机和任务[8]。为此，探索具有中国特色的案例库建设模式，以更好地服务于专业学位研究生案例教学十分紧迫。

2.案例教学与案例开发的动力不足

案例教学的有效开展依赖于教师的积极性和主动性，然而，当前案例教学激励机制不完善，导致教师开展案例教学的动力严重不足。根据调研和访谈的情况，尽管在教育部和财政部划拨专项资金对中国专业学位案例中心进行了建设，但是符合我国教育特色的专业学位案例教学运作模式尚处于探索阶段，仍需要付出更多努力。大多数专业学位研究生培养单位没有成立案例中心，没有专门机构负责案例教学的组织和开展，导致信息滞后、撰写案例经验难以获得等问题，致使一线教师开展案例教学和案例开发工作需投入更多的时间成本，他们因而缺乏积极性。更重要的是，根据对100多所培养单位的调查，近80%的高校仍未将教学案例成果认定为科研成果，虽然部分高校的 MBA教学案例成果被认定为少量的科研加分，依然无法在职称评定中发挥作用。

表1 国内知名案例库平台建设概况②

案例教学与案例开发其实是基于相关理论，对案例素材的还原和分析提炼过程，本身具有较大的研究特性[9]，专业学位研究生案例教学并不是一种简单的教学方法和技巧[10]，而是一项要求高校各院系协同配合的系统工程[11]。因此，从激发案例教学与案例开发动力方面出发，从国家到研究生培养单位，都应该付出更多努力，探索适合我国国情的与专业学位研究生案例教学相适应的培训、使用、开发和评价等运作模式及机制，营造有利于开展案例教学的氛围，以推动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改革。

3.教学案例重开发轻使用

调查数据显示，约70%的教师具有案例开发经历，但只有30%的教师在教学过程中使用了3篇及以上的案例，其中，大多数一线教师不熟悉如何有效地开展案例教学。不同专业学位研究生授课教师对案例教学的认识水平、开发和使用案例的能力也存在一定差异。有学者指出，虽然我国近年来在专业学位研究生培养中大力提倡和积极推动案例教学，一线教师只注重教学案例开发但忽视案例教学使用，导致无法深入理解和把握案例教学的实质与精髓，仅把案例教学理解成“举例教学或案例分析”[12]。这种现象会导致教师开发的教学案例难以符合专业学位研究生教学的真正需求，无法充分发挥案例教学对专业学位研究生培养的价值。

哈佛商学院高级副院长、MBA中心主任菲力克斯·奥伯霍尔泽-吉（Felix Oberholzer-Gee）认为：“教师一定先要学会使用案例，才能开发出具有实际价值的案例。”相比于案例写作，教学案例的使用能使教师真正把握案例教学的特点以及开发所需要关注的关键点[13]。因此，需要设计合理的案例教学运行体制机制，激励教师先使用案例再开发案例，以厘清教学案例使用与开发之间的关系，从而促进案例教学的正常开展与功能发挥。

二、哈佛商学院案例教学运行模式

根据调研资料，结合哈佛商学院案例教学运行实践，凝练了由案例教学支持系统、运作系统及目标三个由外到内层次递进的哈佛商学院案例教学运行模式，如图1所示。

图1 哈佛商学院案例教学运行模式

根据图 1，哈佛商学院案例教学运行是与外部环境交互的，这里的外部环境要素包含哈佛商学院案例供给和使用的合作机构、案例库平台建设机构、硬件供应商及相关咨询机构等，为哈佛商学院案例教学各层系统的有效运行提供有力支撑。

1.案例教学支持系统

由案例库平台、合作机制、硬件设备和制度规范四部分组成，在与外部环境要素交互的过程中对哈佛商学院案例教学形成有力支持。具体而言，在案例库平台运作方面，于1995年成立的美国哈佛大学商学院出版社（Harvard Business Publishing，HBP）负责案例库平台运作，建立了比较完善的案例库运营方式、案例编写及征集标准、案例使用及案例推广等机制，用户已覆盖全球80%以上的商学院。在合作机构方面，与美国、欧洲、亚洲近40所顶尖商学院、案例中心及出版社合作，开发案例和相关教材，并收录至HBP案例库平台进行运作，实现案例的多元供给。在硬件设备方面，哈佛商学院先后建设了36个案例教室，每个教室在结构布局、多媒体设备、声音传播和灯光控制等方面都进行了精心设计，造价约200万美元，有力支撑了案例教学的开展。在制度规范方面，对包括运营方式、案例编写标准及案例推广、案例库使用等方面都进行了制度设计，例如每年新进教师必须开展案例教学，要求他们必须参加案例教学培训等。

2.案例教学运作系统

哈佛商学院以获取捐助、案例销售为主要经费来源，以专业团队为主体进行市场化运作。在案例教学具体运作方面，哈佛商学院已形成由案例教学培训，案例使用、开发及评价四个相互关联的环节构成的系统（如表2所示），并由成立于2004年的克里斯滕森教学中心（Christensen Center for Teaching and Learning）负责教学系统的运作。哈佛商学院每年新进8～15名教师，所有新入职教师都必须经过案例教学培训。其他教师自愿参加培训。哈佛商学院教师培训由课前培训、课中观摩、课后培训三部分组成，又可分为针对新教师个人培训、针对团队的培训；当新教师开始教学时，哈佛商学院要求他们经过培训后，第一年用别人的案例（即案例库的案例），第二年要求他们自己开发案例，既可方便教师本人使用，同时也有助于案例库积累案例。在案例教学评价方面，哈佛商学院有 11个研究中心，案例评价中采用先主观判断后评价的方式，哈佛商学院教师晋升时需要对他们的科研、教学和实践贡献三方面进行评价。

在对哈佛商学院高级副院长、MBA中心主任进行深度访谈时，他透露了更多案例教学运行中的细节，他指出：①哈佛商学院注重教师的传、帮、带以及团队合作，在为别人提供帮助的同时，自己也会得到更资深教师的指导；再好的教师和研究者，如不参与指导年轻教师，没有团队合作精神，也不能获得职称晋升等激励。哈佛商学院的教师晋升时要考查科研、教学和实践贡献三方面，缺一不可，指导新教师是晋升时要考核的一个重要环节。②案例教学相对于案例开发要容易，哈佛商学院新入职教师经过培训后，第一年用别人写的案例，第二年一般就会自己编写案例。③案例开发和教学并行，互相促进。一方面，企业为宣传的需要，会主动联系哈佛商学院，提供案例素材和资助；另一方面，为保证案例的真实、客观，哈佛商学院也会独立编写案例，不必迎合企业的需要。④在哈佛商学院案例教学过程中，学生每学期的分组相对固定，以便于讨论。⑤通过举办案例教学与案例开发培训，开展案例教学活动以及在《商业评论》开展案例研究，来提升入库案例数量和使用效果。例如哈佛商学院曾与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上海交通大学等高校联合举办哈佛商业评论案例大赛等活动，以推广案例教学。

表2 哈佛商学院案例库运作系统

3.案例教学目标

实现教学效果的提升是哈佛商学院案例教学的核心，案例教学运作系统直接支撑着哈佛商学院案例教学目标的实现。哈佛商学院的宗旨是“培养能改变这个世界的人”，其教育定位为职业（专业）教育，其目标是“为社会培养未来的企业领导人”。围绕上述目标，哈佛商学院所有课程均采取全案例教学，案例教学不仅仅是哈佛商学院的一种教学方法，且已成为一种教育理念。

与传统讲授式教学法相比，案例教学强调参与者（学生）的主动性，目的是通过精心设计的教学运行机制让学习者参与到整个案例教学过程中，以体验基于真实案例描述的特定情景，并以当事人的角色在面临复杂的、不确定的情况时做出合适的决策。根据实地访谈和相关文献[5]，将哈佛商学院案例教学法归纳如图2所示。

图2 哈佛商学院案例教学法及案例教学目标

三、对我国专业学位研究生案例教学发展的启示

借鉴哈佛商学院案例教学模式，围绕我国专业学位研究生案例教学中存在的问题，从我国案例教学和发展的具体情况出发，可在如下几方面加以努力。

1.提炼明确的专业学位研究生案例教学目标

案例教学目标理应成为案例教学开展的出发点和案例教学效果的衡量标尺。我国专业学位种类较多，不同专业之间在案例教学的认识程度、师资情况、案例来源等方面都存在差异，对于个别专业，案例教学法是否更利于人才培养，还有待进一步分析。为此，我国专业学位研究生案例教学应根据各专业实际提炼明确的目标，案例教学的支持系统和运作系统都应该是为了教学目标的顺利实现而设置的，这是专业学位研究生培养单位首先应考虑的。

2.打造高效的案例教学运作系统

首先，教育部相关部门应建立案例教学培训专业师资队伍，规划培训体系，并会同各专业学位研究生教指委定期举行全国性的案例撰写和使用培训以及相关研讨会，促进相关案例教学教师及管理部门的交流。

其次，专业学位研究生培养单位应成立校级或院级案例中心，负责案例教学整体运行，借鉴哈佛商学院的案例教学经验，鼓励教师先利用现有案例，待取得经验后，从制度上规定教师自行开发案例并在教学中使用，这就要求同时建立相应的“传帮带”互助机制；制定相应的评价、奖励及反馈等配套机制；制定教师所写案例被不同等级案例库收录的激励制度，例如，重庆工商大学将入库中国专业学位案例中心和中国工商管理案例共享中心的一般案例定级为D类期刊论文，优秀案例定级为C类期刊论文，被哈佛及毅伟案例库收录的案例定级为 A3类期刊论文等。教师编写的案例只要入库都可作为职称晋升的支撑材料，加上案例入库获得的稿酬，能激发教师编写案例以及进行案例教学的积极性。

再次，作为案例教学的执行主体，教师在案例教学中应发挥积极作用，例如参与案例教学的机制制定，自愿实施“传帮带”，积极学习、使用和开发案例等；教师通过案例教学、使用与开发案例（包含使用自己开发的案例和案例库的案例），不仅可以获得职称晋升的支撑，更可获得相应的奖励和学生的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