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伦博朗自画像(外三章)
2018-11-15深圳
深圳/魏 琦
一幅画就是一个世界,一幅自画像就是一个精神世界的横断面。
有勇气么?画笔是霹雳,抡起来,抡起来向自己的世界和灵魂一阵挥舞,隐藏的里子成了太阳下的面子,一览无余,承受目光如剔,千年万年。
这幅横断面,已是山的纹理、树的年轮;已是走进那个时代的通道,已是走进人类与命运不屈抗争的门楣,它的名字叫倔强。
你看见了那张被强光照亮的脸么,对,就像舞台上那束聚光,在渐暗的背景上,它牢牢盯在演员的脸上。可他不是演员是自己,他不但把自己亮出来,他还在赭暗中构筑自己灵魂的通道。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心语呢喃,却如雷贯耳。他看透了世间的冷漠与伪善,他看透了世间的圆滑与欺诈,他看透了命里的坑和坑里的命。这个倔老头,生来就是跳坑的。他跳得浑身是伤,贫病交加。他一条道要走到黑,因为有那张强光的脸,他不怕黑!
只要肯转过身去,他就能摆脱与他纠缠的黑暗……
可那张脸,告诉了世界,他决不妥协。
于是,一部《命运交响曲》建在墙上,看在眼里,震撼在心。于是,我们从这张脸走进去,从此懂得怎样珍惜这一掌光的形状,在黑暗里用它构筑黎明。
鹅湖书院漫想
或许没有书院,你们还难以站上我的书架。或许站上了我的书架,我才始终寄情遥远的书院。
多少次,你们从书架上走下来,鹅冠博带,颌须髯髯。一众多么如雷贯耳的名字呀,朱熹、陈亮、辛弃疾、陆九龄……目光深远,凝思含笑。就这样,我记住了“鹅湖之会”,领受了你们的先哲之思与诗魂的万丈光芒。
思想的圣地,原来是这样一派山水!
山环水润,绿竹如海,白墙黑瓦,炊烟袅袅,古樟环抱,兰桂飘香。庙堂高远难为羁,耕稼近前问苍生。从这里结出的诗歌是稻粱为谋,果腹千年;从这里种出的思想是德正为大,以民为天。
漫步庭院,我用目光一遍遍抚摸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匾一联。讲台似还有温热,墨池的水还未漂净,书声伴随激辩犹亮在耳!
一群书生就这样走进了史册,鹅湖书院就这样成了他们的插图。
一群书生就这样走进了星空,后人仰望,是对他们最高的敬重。
舞
走进旋律,旋律外的时空便在身后静静关上。只有这时,生命才能舞起来。舞动起来,“人”字才写得百态千姿,风流尽得。
舞,就是挥写一副草书呀!躯体的笔恣意纵横,享受笔势连绵,圆转流美,享受刷掠之妙,欹正生姿……
舞,就是快乐精灵!高视阔步,气宇轩昂,有了灵魂归位,才有自由飞翔。
于是,深流过滩,激起千堆银雪;雁掠青天,比飞万朵云霞。
舞,是最美的语言。它让风骨伸展为树,让灵魂绽放为花,生活纵使有风雨,也向大地朗诵风和日丽……
我真想告诉你:假如你不曾起舞,那真是对生命的辜负。
品茶者语:壶
主人离不开壶,有如鱼儿离不开水,花儿离不开阳光。尽管别的壶价格不菲,但主人把玩的壶是无价的。尽管壶的材质林林总总,但主人的壶是心上肉做的。
岁月流转世事更替。那壶始终占据主人案头。它沉默如金,静观八方,人来客往,洞世善思。它盛入了春夏秋冬日月轮动,它吐出了海阔天高雷电风雨。
有容乃大,无欲则刚,说的是壶。壶里有故事,壶里有乾坤,壶里有山盟。
再看那壶的主人,满脸自豪与满足,壶在手上如握画笔,氤氲的水气里,斟茶的动作一如挥毫,斟的绿茶是一幅幅青绿山水,斟的红茶是一幅幅浅绛山水,烟雨迷蒙里,写意泼墨工笔抡得圆而又圆。微微醉了吧?此刻,茶盘是舞台,茶具在壶的引领下仿佛款款舞动,音乐走起……
你见过壶的抱怨么?
你见过抱怨的壶么?
待到曲终人散,品茶人回头再盯一眼那把锃亮的壶,心里才明白:主人不是主人,主人的主人是那把充满暖意的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