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只是征途，它从不告别黎明

◎ 三心草Flora

决定从县高中转学到省重点高中，是在高二下学期快要结束的某一天。

那时候，高考的戾气还围绕在我周围。高一学霸的辉煌仿佛已离我远去，我谨小慎微地捏着一份皱巴巴的成绩单。全年级二十五名，这是我从未到达过的冰点。原来的老师说，进入高三，只要稍加调整，学习基础良好的我也一定可以如愿考入北京大学。

可只有我自己清楚，那时的我没救了。沉溺于网络小说不可自拔，令我根本无心学习。我不敢把真实情况告诉父母，只有在每次月考的家长会后不断地保证，下次考试一定进入年级前三。但却一次又一次食言。

我当然知道，高考对于像我这样工薪阶层家庭的孩子，到底意味着什么。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闯过去，便是海阔天空、鱼跃龙门、一帆风顺。更何况，我身上还背负着全家那么深、那么重的期望。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转校，对我来说是一种形式上的重生。

因为课业荒废的关系，导致我整个高二的数学知识几乎脱节。我再也不是那个驰骋疆场的战士，手掌一挥，便将试题轻松解答完毕。我开始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跟老师的节奏第一遍拉通复习。直到这时，我才深刻地意识到，高中三年的教学体系，设计有多么缜密。每一个知识点都环环相扣，哪怕有任意一点疏漏，都需要学生花百倍精力去弥补。我开始懊悔之前的任性，并在每一个能够搜集到的时间碎片，拼命做题。期终考试，我像一匹黑马，一跃进入全年级前五十。这个在省重点高中的成绩排名意味着，我已经可以轻而易举地选择全国任意一所211、985院校。但我并不知足。

余下的时间已经不多。我摧枯拉朽地向前奔跑，期待着黑夜过去之后的繁花似锦。可是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那便是休息。

高三下期的第一次月考后，我的身体向我发出信号。焦虑、失眠、暴躁，令我再次陷入了无法自控的窘境。班主任建议我回家调整一段时间，可我又怎有能力奢侈。于是，在无数个星斗璀璨的漫漫长夜，写作便成了我在异乡孤单、疲惫时最喜欢做的事。

那简直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我所有的情绪和压力都可以在一张白纸上得到彻底的宣泄。与阅读不同，我是我笔下所有人物的主人。他们有的归隐江湖，有的仗剑天涯，有的拈花款款，有的飒爽英豪。故事中的曲折，白的静谧、红的热情、蓝的忧郁，都能瞬间在我心上开出一道绚丽的彩虹。

语文老师很快发现了我的这一爱好，并推荐我参加了当时由十多所高校联合举办的征文比赛。一周后，我熬夜虚构出了一个少女因为天资柔弱而立志成为武林第一高手的故事。暗黄的灯光下，八千多字的小说，仿佛每一个字都写进了我的血液和身体。我的女主身着铠甲，威风凛凛地站在武林大会最高的擂台处。她神色凛冽，面啸长风，对所有曾经欺负过她，鄙视过她的人说：“昨夜已经过去，而它从不告别黎明。”

其实文章得不得奖，于我并没有什么紧要。我只知道，写完之后，我心情大好，连复习的效率也跟着提高。

被北京大学中文系提前录取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我已经在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试的排名中，进入了全年级前三。父亲拿着那一张鲜红的录取通知书，喜极而泣。母亲和我亦跟着落泪。我大概从没料到这样的结局。小说在征文比赛中获得了一等奖，而我的高中生涯也提前结束了。

夜里，我安静地坐在教室，翻阅课桌上那一本本密密麻麻的题库和试卷，我隐约望见不远处盏盏星点闪耀的灯光，仿佛还彰显着同学们的辛劳与汗水。这不正说明了，那里面燃烧着他们对黎明的渴望。

而长夜，只是征途。它从不告别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