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瑜的诗

一半的自己

我是一半的自己加一半的自己

外面是一半的树枝，房子，行人

里面是一半的茶水，书籍，温度

我正在成为一半知识分子

一半流浪汉，一半

女人，一半动物，一半

空气，一半宇宙，一半

懒惰的蚂蚁

你是谁？我的一半问另一半

你是我的一半，还是我的全部？

一半的科学家正在思考，一半的论文等待发表

一半的诗歌正被处死，一半的花生壳正被剥掉

一半的手正在举起，一半的咳嗽被蒙在手帕里

一半的月光漂在漱口水中，一半的性欲藏在

另一半的子宫里

有时候，我穿上一半皮肤

走过一半路

踢到那另一半的自己

一半阵痛

一半已经落地

不能知己

当你走过一栋楼

却不知它的历史、风格

门、窗以及那发生在

地板与天花板之间的故事

你便没有走过这栋楼

当你爬一座山

而你喘息的身体却背负着

你的思虑、账单

房子、伴侣和城市

那么你并没有在爬这座山

你想要走出的困境

正是你走路时所穿的鞋

你想要逃离的城市

恰是你着身的外套

你净身的河流却变成了

你的肌肤

如果你爱我，看着我

好像你了解我一样。占有我

给我舒展的身体一个名字

然后告诉我它的故事

当蓝色的雷电亲吻过黑色的山脉

历史醒过来，寓言睁开眼睛

暴力的白牙咬破河床

剧痛的河水流过黑奴的棉花地

华工的铁轨，运河边佝偻的肩膀

一只惊弓之鸟在历史的车间里取暖

两百年后，一辆卡车停住

一个诗人走下来，检查

并回收了全人类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