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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树的诗

2018-11-15春树

青春 2018年12期
关键词:围裙伤疤饭馆

红色高跟鞋

在奶奶家院里

一双红高跟鞋映入我眼帘

在农村零下十几度的夜晚

在送葬的关头

奶奶的外孙女

穿着一双红色的

高跟鞋

足有十厘米的根

亮红色的

所有人都披麻戴孝

一双红色高跟鞋

在昏黄的灯光下

若隐若现

那么耀眼

奶奶如果在

会说什么

她被关在一床花被面下

看不见

我们排队去

村头地里

烧纸马

那双红色高跟鞋走在我前面

轻松地把寒冬泥地

扎出一个个圆形的坑

让我迷恋

仪式感

在我妈来到柏林

照顾我生孩子、坐月子

整整三个月以后

她回北京的第一天

我系上围裙

像她说的

不套头

折叠一下

把带子从腰后

绕一圈

系在前面

我系着围裙做饭

又系着围裙

站着吃完了

刚刚做好的炒米饭

顺手把案板上的菜叶子

倒进了垃圾桶

我发现我是在模仿她

这一发现让我很温暖

花 瓶

一个花瓶

立在院中

接雨水

此时

雨水越大越好

郁金香

郁金香的花垂下

犹如阴茎

这个世界还有更温柔的

东西吗?

这朵黄色的郁金香

似乎在跟我诉说

一个秘密

凝视它的花瓣

轻轻地抚摸它

在这个三月的夜晚

它勾起我

焚心的烈火

抹不去的

曾经

在此时此刻

一个人类的我

正怀念着人类

初生的时刻

经历过的人都知道

抑郁让一部分人骨瘦如柴

另一部分则是肥胖

别说你没经历过心碎

那个拉着你的手

的少年

那个穿过你红衬衫的少年

那个和你一起做面膜的

跑步的

听音乐的

骑自行车的

都有可能

消失

你要理解他们的离开

变 异

我捋了捋头

手里多了一根头发

是根白发

心一惊

不会吧?

再仔细端详

是金色

确切地说是金褐色

跟我儿子头上的

一模一样

身体诗

想跪下吻他

想抱着他喃喃自语

想倾诉衷肠

想说说这些年来是多么不容易

真的太他妈的不容易了

想紧紧抱着他欲哭无泪或者泪流满面

我每隔几年就会碰到一个人

让我有如上这种不切实际的愿望

但没有一个真的行的

我绝对不会跪下来吻一个人

哪怕他是上帝都不行

所以我的身体紧闭

是的,你也一样

你也没办法让我彻底

于是我向我自己跪下

亲吻我自己的脚

让我念念不忘的一个下午,一个朝鲜男孩

我记得很清楚

那是参观完寺院之后

大家让导演带着

去饭馆吃午饭

饭后

我走出饭馆

不知道为什么

我与其他人

隔开了一段儿距离

走在市民中间

这时候

我看到马路上

一个穿白衬衫骑自行车的男孩迎面而来

他看见我

笑了

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而我见此情此景

也情不自禁

笑起来

冲 撞

我发现我喜欢的

还都是少年

是高中生

初中生

是还未彻底成熟之前的生命

是还没到终点的

还有许多可能性的

是不管不顾的

是自以为是的

是热爱运动的

是强健的

是带着天真的残忍的

这残忍只是因为太相信自己

直到很久以后

我才学会谨慎地喜欢上

一两个成年人

我会被那无私的

笃定的

有较高的艺术审美的

愿意花钱的

同样爱运动的人

所吸引

有时候甚至会带着仰慕

直到今天下午

我在操场上

见到一个独自打篮球的金发少年

所有关于成年人的想象土崩瓦解

所有青春记忆重新涌现

像喝了一大桶可乐

躁动不安

幼儿园

隔壁幼儿园的男老师正在和小朋友们说话

用我听不懂的语言

和善、包容、温柔

这一定体现出了德国最好的一面

我坐在室内

就像听他与童年的我讲话

伤 疤

一个女人正在桑拿室

躺着蒸桑拿

我铺开浴巾

也躺了下来

听到那个女人发出沉沉的呼吸声

像是睡着了

她躺着

丰满结实的乳房和壮硕的身体

蜜糖般的肤色

像大地之母

我把手轻轻盖在

自己那道

剖腹产伤疤上

又轻轻挪开

我也闭上双眼

享受着温暖和舒适

让自己尽量

什么也不想

第三个女人推门进来

向我们打招呼

“你好”

我蜷起双腿

给她让了点地方

我们赤身裸体而躺

三种肤色

同样静默

第一个女人离开时

我睁开双眼

一眼看到那个后来进来的女人

漂亮的乳房

而左乳是一道扭曲的伤疤

她都经历了什么?

我们继续躺下

我们的身体

就是我们的经历

自有癫狂一面

看《卡拉马佐夫兄弟》

引出我深深思索

可算找到我性格里复杂矛盾的源头了

我确有疯狂一面

确有不理性一面

确有渴望燃烧渴望纵身一跃的一面

要不然怎么会总是痛苦呢

但至少大面上是向着光明的

所以癫狂就癫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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