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围与投射：丁墨小说改编电视剧研究

黎芷伶

(河池学院，广西 宜州 546300)

随着网络言情剧在电视银幕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由丁墨创造的推理言情小说改编的电视剧步入书迷、电视迷的视野。丁墨，当下网络超人气女性作家，以独特的甜宠悬爱风格自成一家，开创了全新的言情小说的新模式，被读者称赞：“又甜又刺激，又萌又感动。”其所著作品多次横扫女性网络文学网站年度排行榜冠军、销售金榜冠军，并被多家知名读者论坛全民票选为年度十佳言情小说冠军。她所创作的作品《他来了，请闭眼》(2014)、《美人为馅》(2015)以及《如果蜗牛有爱情》(2016)被誉为推理言情小说“三部曲”，横扫各大畅销榜冠军，且均被改编成电视作品。

一、甜宠·悬疑：丁墨推理言情剧“三部曲”概述

首部作品《他来了，请闭眼》同名网剧在2015年由搜狐视频重磅制作，主要讲述大学应届毕业生简瑶邂逅全球著名犯罪心理学家薄靳言，在她担任其助理期间与他一次次地配合破解一个个离奇案件，同时收获爱情的故事。《如果蜗牛有爱情》于2016年改编为电视剧在东方卫视及腾讯视频播出，讲述的是研究犯罪心理的天才新人许诩在警界资深神探季白的带领下破获一系列大案后，与师父季白相互渐生好感，一起破案一起恋爱的故事。《美人为馅》是丁墨推理言情小说的终曲。2016年以网络自制剧的形式出现，一经播出，引起各路书迷、影迷的热力追捧。女主角苏眠因为一场连环大案被杀手集团带走，失去姓名，失去身份，失去记忆。男主角韩沉同样因为那场连环大案失忆，当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两人再度重逢，互不相识，互不相让，却又互为助力，暗生情愫。当字母团再次袭来，他们的记忆苏醒，终于相认、相聚，并与字母团决一死战。

三部曲始终采用的是“谈情说案”的方式展开剧情，在一系列充满悬疑、危险、惊悚的案件中推进甜宠的爱情故事。女性向往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以及男性渴望的“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浪漫主义爱情在此中得到了极致的体现。

二、“突围”：对男性(他者)权威的挑战

影视剧开播至今，银幕上出现过无数女性人物，或歌颂女性的隐忍、善良、勤劳、宽容、坚贞；或讽刺女性的虚荣、自私、懒惰、残忍。当我们从生态女性主义的视角审视时发现，影视剧中的女性形象始终是在男性规则的圈圈内打转，女性仍然是男性的附属，迎合了男性的审美。进入21世纪，由网络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呈现出一批“傻白甜”女性形象，带来的仍然是对女性能力的质疑以及对男性力量的依赖和推崇，她们被塑造成“灰姑娘”，仿佛自带女主光环，被“高富帅”所拯救。可喜的是，近年来女性网络小说的写手们在创作时开始有意或无意地解构男权话语，尽管仍带有“灰姑娘”原型，但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悄然发生变化。网络言情剧在选择题材方面做出了慎重考虑，探索出了一条彰显女性存在、张扬女性话语的道路，女性群体在银幕上被压抑和扭曲的状态在一定程度上有所缓和。

生态女性主义的基石是由反抗与远见、批判与启迪构成。女性主义要求男性认可“他者”，丁墨在小说中承认男女在生理和心理上的差别，但作品中没有强烈的等级差异，她试图跨越等级的差异，将男女两性的差异体现在互补互助上，表达出的是一种男女和谐共生的两性观。

电视剧《他来了，请闭眼》保留了丁墨作品中的两性观，简瑶看似温柔纤细，但极有主见。在与薄靳言的“交锋”中没有居于下风，反而成为两人爱情的引导者。在“鲜花食人魔”案件中，简瑶并不像以往的小说和电视剧塑造的女性人物那样，等待着心上人的拯救，而是表现出女性在面临危难时的坚强、韧性以及从容。

电视剧《如果蜗牛有爱情》中的女主角许诩真实地还原了丁墨小说中的“天才少女”，她对犯罪心理有着敏锐的领悟力，身材娇小、瘦弱、体能不达标，却不妨碍她表现出在侦破案件方面的洞察力和行动力。在对待感情方面，虽然像只“蜗牛”，有点迟钝，然而一旦确立目标却能立即行动，展开追求。较之简瑶，许诩对待爱情的行动力似乎更坚决，这恰恰体现出女性意识的进一步觉醒和成长。破案过程中的许诩与季白，一柔一刚，一沉静一果敢，一缜密一勇猛，两性身体和心理的差异性很大，却异常和谐，两者相辅相成，共同成长。

《美人为馅》以网络自制剧的形式出现，虽没有在电视荧屏上出现，但粉丝给予的评价反而是最高的。黑兹尔·亨德森(Hazel Henderson)相信“当今的生态女性主义正在恢复(女神崇拜和母系社会的)较早的史前历史及其艺术和各种仪式”。对“女神”——白锦曦(苏眠)的仰慕作为核心和线索贯穿了整部剧作，男二号徐司白因苏眠幼时的一句话“在没有找到杀死父亲的凶手前，我永不节哀”所震撼，由此一生为情所困，明知他与苏眠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仍旧被她所吸引，并最终留下了“你的哨声，是他求生的勇气，是我赴死的决心”的话，毅然赴死，成全了“女神”的爱情。

“悬疑三部曲”无疑是电视剧开播以来创造的“女性奇迹”，剧作没有两性的“相爱相杀”“虐恋情深”，没有同性的“自相残杀”“防火防盗防闺密”，给观众带来的是两性的和谐共生、平等互爱。女性意识的凸显在这三部剧作中得到了充分的论证，它们以女性独特的心理和细腻的情感来揭示当代女性真实的生存状态和心理，构筑了一个展现女性情感世界和生活体验的世界。

三、“投射”：女性(她者)理想的投射

(一)关系投射：两性交融共生的凸显

生态女性主义认为，“他者性”并非局限于男性与女性之间，也存在在人类与自然之间，互不排斥、健康有益的多样性是生态女性主义理论的基础。一方面，认识到将“他者”视为独立存在的实体的重要性；另一方面，还应该将自我和他者的关系理解为一种相互影响的动态关系，一种交融共生的关系。“三部曲”中两性的爱情观正是千百年来女性梦寐以求的，即男女爱情忠贞、纯洁；男女关系平等、和谐、互敬、互爱；折射出女性作家、女性编剧对爱情的浪漫主义追求。

《如果蜗牛有爱情》中许诩和季白两人在明确对方的心意后都展开了不动声色的互相追求，季白像“狼”，有点骄傲，有点狡猾，追求的方式是先画地为牢，把人纳入自己的羽翼下，再一步步吸引，一步步占有，直至水到渠成牢不可摧。许诩喜欢和追求一个人的方式，就是对他好，即真心实意、力所能及的好，就够了。她以女性对工作的热忱、专注吸引着男主角一步步靠近，像只“蜗牛”，一步步前进，一步步走进男主角的心房，最终爱情之花得以绽放。

《他来了，请闭眼》中的男主人薄靳言智商高、能力卓越，但恋爱经验为零、情商低，且孤僻不合群，爱上他的简瑶，同样没有所谓的“奋不顾身、疯狂追求”，而只是比薄靳言“多走了一步”，“如果你也愿意走向我，我会站在这里等你。如果你不过来，下一次，我可就不会回头了”。女性的自尊、自爱意识可见一斑。

《美人为馅》由俗套的“三角恋”为中心推动情节的发展，但此“三角恋”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相爱相杀”，而是充满着浪漫主义的情调。女主角苏眠在失去记忆后潜意识中仍保留着对自身爱情的忠贞，男一号韩沉同样失去了记忆，但凭借着手中的“戒指”，坚信自己曾经深爱过一个人，并为了寻找到她，踏遍了万水千山。男二号杀手集团的头领徐司白，是一个犯罪天才，却为了苏眠，放弃了自己的信仰，放弃了记忆，从零开始执着地爱护、守护着苏眠，从不逾越，更是为了爱情结束了本该“辉煌”的一生。

(二)身体投射：两性身体的重述

生态女性主义认为，身体代表着一种立场，或者应该说身体是种种立场。重述身体对生态女性主义显得至关重要。身体本身是知识转换和知识接收的核心场所，是如同智力一样珍贵的信息源泉。因此，两性身体的重述也意味着男女欲望的重新书写，它不再是被男性话语笼罩下的“身体”，在网络言情小说改编的电视剧中暗含着女性真实内心欲望的表露以及女性理想化的两性身体的“立场”——两性因爱而欲，而非因欲而欲。

电视剧三部曲较之小说而言对两性欲望的表述含而不露，更多地将描述的重点放在“爱”而非“性”，剧中的男主角都有着“身体洁癖”，而不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们都是女性塑造的“白日梦”，是千百年来男性要求女性“贞洁观”的反叛。女性编剧和女性作家开始要求重述两性关系，力求唤醒男女两性在生理上平等、和谐的立场。

(三)情感投射：两性主体精神的捕捉

厄休拉·K.勒吉恩在1986年著名的演讲中谈道：“作为一位女性，我所居住的地方，在男性看来无非是旷野。而在我看来，却是家园。”女性想要与男性比肩站立，无须改变自身的阴柔特质，无须“男性化”和“去雌性化”，而是应该挖掘女性的生理特色和性格气质。用女性独特的个性魅力、主体精神与男性抗衡，这反而是女性掌握命运的强大武器。

《如果蜗牛有爱情》中塑造的女性人物许诩，娇小、瘦弱、韵味十足，但从她身体里迸发的能量超乎想象，使得她可以与季白并肩作战，共同战胜狡猾、残暴的罪犯。《他来了，请闭眼》中的简瑶，同样具有传统女性的温柔、善良、贤惠，却并没有成为男性的“附庸”，而是凭借自身的能力得到了傲娇的男性薄靳言的认可，也得到了他的爱情。《美人为馅》中的苏眠，魅力十足，拥有美丽的外貌及姣好的身材，却不是“花瓶”，而是非常有天赋的“犯罪心理天才”，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都俘获了韩沉和徐司白的爱情。由此可见，一个真正强大而有魅力的女性是那些敢于正视男女主体精神气质不同、善于利用女性生理和天资禀赋掌控自己人生的伟大女性。

主体精神上的独立、自强意识给女性带来不一样的人生。虽然三位女主角从家世、外貌、学历、社会阶层等外在条件上看似属于“灰姑娘”式的阶层，但她们的主体精神异常强大。主体精神也可以称之为精神气质，这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人格魅力、道德品质和意志力。她们首先把自己当作“女王”，自信、果敢、从容；其次才能被异性宠溺成他们的“公主”，可以“刁蛮任性”，也可以“傲娇撒野”；最后两性才能共荣共生。

四、结 语

海伦·费希曾预言，女性将成为21世纪的“第一性”。女性意识的觉醒从网络言情小说发展到网络言情剧，对广大观众有着深刻的影响。女性作家、女性编剧或是女性读者，都广泛地受到女性主义特别是生态女性主义的影响，她们开始用平和的心态来正视两性的差异，希望从两性的关系、两性的身体以及两性的精神气质等方面重塑两性的生存状态。

网络言情小说改编电视剧一方面揭示了女性独立自主的个性、自尊自爱的灵魂和女性人生价值的实现，展现的是女性“爱人，但先爱自己”的理想爱情观；另一方面，也塑造了女性“白日梦”般的“盖世英雄”，即充满着对女性的包容、忠贞、不离不弃的男性形象。这些都源自于女性意识的觉醒与突围，它不再保留女性对男性的对抗姿态，而是一种和谐共生的交融，未来值得期待出现更优秀的女性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