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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灯如倦眼

2018-11-15李丹崖

杂文月刊 2018年18期
关键词:江涛煤油灯亳州

□李丹崖

汪曾祺先生在《泊万县》里这样写道:“岸上疏灯如倦眼,中天月色似怀人。卧听舷边东逝水,江涛先我下夔门。”前面两句真好,让我想到几次外出所遇见的景象。

一次是去乌镇。被称为江南古镇“扉页之作”的景区,之前我已去过三次。2007年初夏的这一次到访,是考察那里的酒吧。从亳州前往乌镇,驾驶员临行前突然患了疟疾,我只得自驾,亳州出发时是正午,开了四小时左右到南京,稍事休整,人和车都“吃”了午饭后再出发。约莫两个半小时后到达桐乡,夜幕已经降下帷帐,这时候,正是看乌镇夜景的最好时候。

由于太累,我们是坐船进古镇,前往酒吧区的。船娘摇船,桨声欸乃,我侧倚着船舷,打了个盹。眼神迷离时,撞见水乡乌镇岸边的集市,有人在观鱼,有人在卖花,有人在边走边看。那一刻,似乎全世界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矮矮的屋宇,飞檐上挂着几盏灯,似乎也是倦意沉沉,世界似乎都是充满倦意的。倦意中,我眼看着岸边昏昏的灯盏还有各色人潮涌动,睡着了,醒来时,已到酒吧区,上岸,吃了一份水果,精神竟然大好。但,返程的路上,怎么看,两岸景色再也没有来时的纯净优美。

原来,倦意疏灯可以屏蔽掉世间那许多喧嚣与浮华。自己来乌镇这么多次,连店铺里卖紫砂壶的小哥都以为我是带团的导游,每一次精神倍爽地进进出出,却唯独没有这一次,将乌镇看得如此真切。人在不同的身体状态下,能感知不一样的风光与景色。

还有一次是去丽江。下了飞机,微微有一些高原反应,我坐在中巴车上,车随盘山公路爬行,约一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下,走到一处补给站,私人开设的那种。下车后,看到主人正在吃饭。停了电,主人家就着一盏煤油灯在喝鸡汤,围着桌子端坐的有孩童,有中年人,还有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妪,她已然干瘪的嘴巴,咝咝溜溜喝着手里的鸡汤。一阵风把煤油灯吹得东倒西歪。那一刻,我又累又饿,竟然觉得那鸡汤的香气简直来自天上,那桌上的灯火则胜过城里所有的霓虹。

这是对比吗?是,也不是。人在倦意深沉的时候,往往会比精力旺盛的时候更敏感于生活中暗漾的美好。这是命途为我们营造的“饥饿”,或许也是它用另类方式打开我们体悟这世界的一盏昏黄的灯吧。

汪曾祺先生说,江涛先我下夔门。倦意之中,有一种表象世界下的美意鲜活地存在着,那些美的因子,总是静待匆匆赶路的行人,只要抵达,晚到一些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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