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老书馆
2018-11-14
“广轶事见闻水净花明饶雅趣,庆同人快聚茶初香半涤尘襟。”这是北京一家老书馆广庆轩的楹联。广庆轩是1940年停业的,什么时候开张的,没人知道,只知道清末民初的时候,它叫同和轩。广庆轩在什刹海东河沿一溜胡同,坐北向南的六间勾连搭高房,南、西两面有窗,周遭有绿竹子花障,花障里种着绿竹子,屋子里,除正面是台以外,摆着的是黑漆方桌,楹联每年一换,对联的词儿,永远不变,日久,听书的人也就记熟了。
这是老北京民俗学者金受申先生所写的一篇散文《记忆中的老书馆》中的第一段,这篇文章,为我们勾勒了一幅老北京人到书馆听评书的文学地图。
在金受申先生的文章中,还这样写道:远在1900年前后,北京的书馆是多是少呢?说多,只有八家,说少,到处都是。到处都是书馆,为什么说只有八家?原来那时候,听评书的场所,约分三类:第一类叫书馆,房屋高大,屋子里摆黑漆八仙桌、黑漆板凳,说书的台较一般的高一些,有的台的周遭还装有矮栏杆,听书的听众,大半都是天天到的固定座儿,他们有专用的茶具,他们有自备的棉垫子,甚至他们每天坐在哪里,都有一定,每天人未到,茶具、棉垫设备已齐。新听众很少,有,也不敢跟他们争座位,怕他们拿“片子”送交官里。这些听众,总的身份都是寄生虫,有宗室勋爵,有宫里太监,有吃着“铁杆庄稼”的旗人,也有到这里巴结差事的地方官,听吧,开书后,他们说笑的声音,比演员还大,没人敢拦他们,一般喜爱听评书的人,谁爱上这种书馆惹闲气!这种所谓大书馆,当时有这么八家,东四南廣泰,东四西天和,西四西福禄,西四东庆丰,灯市口隆庆,宣外胜友、如云两家,还有东安门大街一家椿树轩;另外,因为离皇宫近,专为那些给皇帝做总务的内务府官员和太监们,开设了两家比那八家书馆小,设备完全相同的两家书馆,一个是在东安门南湾子(今外贸大楼东北角)东悦轩,一个就是前面说的广庆轩。1931年,推翻封建王朝已经陕二十年了,我在东悦轩听了一转儿杨云清说的《水浒传》,虽然再也不怕“老爷”们拿“片子”送人了,但总觉坐着别扭,大概我们感觉出来的别扭,就是那些基本听众的韵昧!
第二类叫书棚子,也就是今天书馆的基本形式。叫书棚子的来历是这样,在北京没修马路以前,大街中心是一条土路,叫作甬路,甬路两旁,盖起许多半固定性的棚子来做营业,这样,一条大街,便成了以甬路中分的两条大街,人称“二道街”。二道街上的棚子,不是“御路”所经过的地方,棚子日久便成了房子。棚子里边有不少是评书场,门前也贴报子,他标明是书茶馆,房檐上也挂上“雨前”“毛尖”的茶招儿。因为第一类大书馆书场多半是方形,这类书棚子随着地势,几乎全部是长形,三间屋子一通连,一头是台,台前紧靠台桌,是一条长桌,称作“龙头桌”,也有说叫“龙须桌”的,龙头桌两旁摆了长板凳。这种书棚子里的气氛,和第一类大书馆基本的分别是:开书之前,尽管“高的高三哥,矮的矮三哥,不高不矮横三哥”地乱嚷一阵,只要演员一拍醒木,书棚子掌柜的嘁一声“压言”以后,听众立刻自觉地停止了说话,静听演员说书。有一位老人说到这种情况,曾慨叹地说:“其贤不肖可知也!”书棚子,当时就是这种情况。从1905年,北京修设第一条马路以后,这种“二道街”逐渐取消了。最后只剩了花市大街火神庙前一小段“二道街”,这里还保留了一家书棚子,虽然改称了书馆,但是演员和听众嘴里,仍称它“蒋家棚子”,这最后的一家书棚子,是新中国成立后为了适应城乡交通,展宽马路,才拆除掉了的。
第三类叫明地儿书场,从演员角度上来说,就叫“撂地儿”。这和今天白塔寺、护国寺的明地书场,没有什么分别。当年是夹在“二道街”棚子与棚子中间的空地上,另有人包赁桌凳,这也和今天没有分别。听众大部分是“流水座儿”,每天有新听众来听,演员以能多吸引天天来听的“回头座儿”为有本事。
冰野据北京交通广播《徐徐道来话北京》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