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八艳之顾横波:一代名花园恨死,为全气节毁红颜(四)
2018-11-14木匠
木匠
前文我们说到顾横渡盛情难却,提笔在于,略加思索,遂在闫尔梅带来的那幅《流民图》上,题了一首小诗,诗曰:
极目河山泪欲枯,断云残雨总模糊。
分明一幅天丝锦,化成流民转徙图。
闰公子一见大惊:“啊!真没想到小姐竟有如此才华,不仅这诗写的好,字也好,小生拜服。”说着,便给横波深施一礼。这时,有丫鬟来报,酒宴已经备好,请大家入席。
大家入席以后,就有说有笑地吃了起来。顾横波与那闰公子更是频频举杯,显得十分情投意合。李凌波看在眼里,知她这是发了春心,而闫公子对她也似有意,不由想起文征明与她说过的话,于是,悄悄扯了下卞玉京的衣角,低声问道:“玉京,你此来可是要为横渡与闰公子牵线的?”
“真是什么都逃不出妈妈的慧眼,我正有此意。横渡年纪不小了,也该选个意中人了。这闫公子论家世、论人品、论学问,我看是样样都好。妈妈,您又是怎么看的呢?”“好,好,好,他们才子佳人,又是一见如故,我自无不同意的道理。”
眼见酒喝得已经差不多了,李凌波举起杯中酒,说道:“公子,人生难得是缘分,更难得的是知己。我看你们今日一见如故,并都有相见恨晚之意,妈妈我也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不知公子可有意为我家横渡梳拢?”“这……”闫公子顿时显得有些尴尬起来,而顾横波也立时羞红的脸,将头低了下去,呼吸也见急促起来……停了一停,却见闫尔梅起身先向李凌波施了一礼,然后说道:“多谢妈妈美意。我久仰小姐芳名,今日一見,更有胜于传言。古人云:佳人易得,知音难求。我固愿与小姐永结泰晋之好。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只因眼下国难当头,小生已决定从军。战士在军前,生死难料,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有负小姐今生。等到国家安定之日,若是小姐还未嫁人,我必当前来迎娶,不敢有负小姐厚爱……”
闰尔梅话一出口,直说得顾横渡珠泪涟涟,“妾身虽在娼门,但亦非不知亡国限之商女。公子怀有丈夫之志,妾身自是万般敬佩!但愿公子记得今日之言。”说罢起身,道声“公子珍重”,又对闫公子拜了三拜,便上楼去了。卞玉京也急跟了上去……顾、卞二人离开后,闰尔梅也觉得再待下去没什么意思了,遂向李凌波道:“小生今蒙妈妈盛情款待,感激之至。我还有点事,这就告辞了。”说着,取出一锭银子,交与李凌波,随后便转身去了。之后,闰尔梅果然北上从了军,从此就再无消息了。
公元1643年,卞玉京嫁给了一代诗豪吴梅村。在他们结婚时,时任南京吏部尚书、亦为“江左三大家”的龚鼎孳前来道贺。顾横渡当然也来了。龚鼎孳虽然已近知天命之年,但看上去也就不惑之龄。此时,他的发妻已经去世两年了,但他却一直没有续弦。婚宴上,顾横渡献唱了一曲《佳期》,席间诸人都纷纷拍手叫好,老龚更是听得如醉如痴,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顾小姐,你不但人美,这唱得也是太好了!”
卞玉京一见,不由心中一动,遂悄悄地与吴梅村耳语了一番。吴梅村举起酒杯,对龚鼎孳说道:“龚兄,奠不有赋桃天之意?兄若有心,弟来为你当回月老如何?”龚鼎孳顿时红了脸,道:“吴兄说笑了,这顾姑娘乃是仕女班头,身后不知踪着多少想要问津的刘郎,老夫焉敢作此非分之想。”“哈哈,只要龚兄有意,弟自当竭心尽力玉成此事。不过,事成之日,龚兄可否把你新得的一幅王居正的画作,转给我呢?”
“我就知你不怀好意!”
“哈哈。”
正说着,已经换好了衣服的顾横渡又回到席间,见大家都在哈哈大笑,便问道:“说到什么有趣的事了,让你们笑得这样开心?”“没事,没事,”卞玉京赶忙接过话头,“来,咱们姐妹饮了这杯。”说着,率先饮了杯中酒……几天以后,卞玉京来到眉楼,一见李凌波,便兜头说道:“妈妈,我这儿给您贺喜了。”“呀,吴夫人,你新婚燕尔,是欢喜糊涂了吧,应该是我给你道喜才对吧?”李凌波说。“就是给您道喜!”卞玉京说。“我喜从何来?”李凌波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于是,卞玉京就把龚鼎孳看上了横渡的事与她讲了,李凌波当然愿意,可叉不知横波是否愿意。卞玉京道:“只要妈妈同意,横渡那里由我去说。”“好,好,只要横渡愿意,我老婆子当然是乐见其成。”李凌波道。随后,卞玉京便上了楼,走进了横渡的房间。只见横波正于灯下读着一本什么书。“怎么是你呀,我说你这新娘子这会儿不在家里陪着你的新郎官,跑我这里干什么来了?”顾横渡听到动静,一抬头见是卞玉京,不由吃了一惊。
“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
“对,就是因为你。”卞玉京也不和她七拐八绕,就一五一十地将龚鼎孳想要娶她的事,告诉了顾横渡。并叉开导她道:“妹妹,你也不小了,再不嫁人,可就老了。老龚这人虽说年纪大点,但也算是尚在壮年,且不说他是个尚书,更是一代文宗,你们才子佳人,也算是天作之合。再说他的夫人已逝,你一过门,就是堂堂正正的尚书夫人,自古道‘夫受君王禄,妻沾雨露恩,这等美事,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你千万奠要错过这个机会。”
“可是,姐姐难道忘了我与闫公子的约定?”顾横渡说。这时,正好李凌波推门进来,听到横渡这话,不由也跟着劝道:“儿啊,你都23岁了,实已老大不小了,这位龚大人要学问有学问,要地位有地位,你能嫁他,也该心满意足了。我知道伽心里头,还惦记着闫公子。我也一直帮你打听着来着,这一晃,也有三四年了,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岂不闻‘古来征战几人回,谁知他现在是死是活。你已等了他这么长时间,也算对得起他了。再说这男人可以有十堂花烛,女人才有几年青春?难不成,你硬是等他等到人老珠黄,‘老大嫁作商人妇的那一天?眼下这个事,不是我说,谁不觉得是件天大的好事?儿啊,你可千万别再犯傻了,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就是,就是,妈妈是过来人,她的话总是不会错的。”就这样,卞玉京与李凌波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了她几个时辰,顾横渡终于被她们说动了心。接下来,就是下聘、赎身、脱籍、办婚礼,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婚后,龚鼎孳与顾横渡夫唱妇随,日子过得倒也有声有色。然而,他们这种平静的生活很陕就被打破了。
公元1644年,李自成的大军攻下了北京城,崇祯帝自缢于煤山。紧跟着,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打败了李自成,占领了北京城。这时,福王朱由崧在南京称帝,建立了南明(弘光)政权。1645年,清兵南下,明兵部尚书史可法驻军于扬州,奋力抗清。时,闰尔梅也投到了史可法幕中,襄赞军机。但终因敌强我弱,史可法战死,闫尔梅也死在了乱军之中。同年7月,清军攻克南京,南明政权土崩瓦解。清军占领南京后,一向享有清誉的“江左三大家”钱谦益、吴梅村、龚鼎孳竟都投降了清朝。但是他们三位的如夫人——柳如是、卞玉京和顾横渡,却都表现出了崇高的气节:钱谦益降清时,柳如是曾苦劝其自尽,不要辱没了名气,并曾投湖以全名节,幸被人及时救起,才没死成;昊梅村降清时,卞玉京也是义胆侠心,不肯屈膝变节,毅然弃昊而去,出家于栖霞山;龚鼎孳降清时,顾横渡亦曾上吊求死,但亦被家人及时救了过来……
1646年,清帝下旨,要钱、吴、龚三位明朝遗老举家迁往北京。目的无非是想用他们三人在士林中的名望,笼络、安抚天下的读书人,接受现实,不要再做反清复明的梦了。
龚鼎孳携眷赴京后,被授予了礼部尚书之职,主管全国文教事业,顾横渡亦被诰封为一品诰命夫人。龚自是心中高兴,但顾横渡却始终郁郁寡欢,竟至与龚分居,眼不见为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