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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村上春树作品《眠》的叙事架构特征

2018-11-14周晓杰刘彩霞

戏剧之家 2018年33期
关键词:村上春树架构丈夫

周晓杰,刘彩霞

(上海理工大学 上海 杨浦 200093)

一、引言

日本著名的小说家村上春树生于1949年,自1979年6月发表处女作《且听风吟》后,次年发表了《1973年的弹子球》。1981年开始作为职业作家从事小说创作和文学翻译。迄今已出版发行了大量深受日本乃至世界各国读者喜爱的小说和散文作品。自2009年以来,连续多年被视为诺贝尔文学奖热门人选,尽管每次都与诺贝尔文学奖擦肩而过,但其本人和作品在世界上的影响可见一斑。然而,常言道“作用力越大,反作用力也越强”。村上春树本人及他的小说在日本国内乃至世界上的影响越来越大,甚至形成了一种“村上春树现象”。但与之相随,来自日本国内业界的反作用力也越强。以大江健三郎为代表的作家和评论家对村上春树作品提出了严厉批评。例如,说他的作品“充满了奶油味”、“缺乏日本传统元素”等。这些负面评价,加之个人家庭原因,使独来独往、独树一帜的村上春树在创作上陷入了低迷期,精神上处于孤独迷茫之中。“我属于通过写小说和讲故事来确认、发现并巩固自己灵魂所在的人。那时候却写不下去了,或者说完全丧失了写作的意愿。那些日子是孤独、冰冷、阴暗的。”①这种创作低迷的状态大约持续了一年多时光。

到了1989年的春天,旅居在罗马的村上春树突然产生了创作短片小说的想法。几乎是一气呵成的《眠》和《电视人》是村上春树最得意的短片之作。在伏案疾书时,村上春树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某种痼疾逐渐消融开来,内心积聚多时的阴霾心情一吐为快。长久压抑之后的释放使村上春树格外亢奋,此时的心境也折射在作品中。“以这两部作品为契机,我再次踏上了小说家的创作轨迹”②(92)。这意味着作家向着创作世界的“复归”,是他创作生涯的新起点,也可以认为是“再生”之作。

本文试以小说中的“时间”表现为主线,探讨《眠》的故事构架特征,进而揭示出作者创作的主题。

二、数值化的时间与叙事架构

作为村上春树小说创作的特点之一,就是设定主人公个体自主讲述故事这一叙事形式。村上春树在《眠》这部短篇小说中,设定的女主人公是一位30岁的全职家庭主妇,以第一人称“我”展开故事叙述。主要讲“我”在某一天从睡梦中惊醒后,便一下子进入了失眠状态,这种不眠不休的失眠状态持续了17个日夜。小说《眠》开篇的第一句便是“睡不着已经是地十七天了”(7)。开篇首句简洁明了,抓住读者的好奇心。为什么会失眠?人失眠这么久能扛得住吗?失眠之前是怎样的生活?18天以后,这种失眠状态会怎样?等等。作品一开头便把叙事和读者的注意力限定在这无眠无休的17天的时间框架内。这种叙事者个体进行讲述的作用不言自明,就是要起到自我认知、自我疗伤的作用。

作品《眠》的主人公“我”完成故事讲述的过程中,最离不开的构成要素就是时间。一连串的被数值化的时间既是故事架构的明显标志,也是主人公“我”感知自我和考虑日常生活的关键介体,还是梦境与现实交互转换的联通隧道。这种故事叙述的构成要素非常重要。以下分别从“失眠前”、“梦魇之夜”、“失眠后”三个阶段,结合主人公按照时间顺序的讲述逐一进行分析论述。

(一)失眠前 主人公“我”的日常生活时间是这样的。从小说开头到“如此仔细端详丈夫的睡脸已是时隔许久的事了”(72)为止的部分,都是主人公讲述“我”在这十七天前的日常经历和“回想”。在这部分,按照故事发生的顺序具体摘录如下:“他(指丈夫)在早上八点十五分,开着米色蓝鸟驶出公寓的停车场。”(15)、“丈夫在十二点多回家吃饭。”(18)、“孩子会在六点之前回家。丈夫在七点之前到家。”(21)等等。这一系列身为家庭全职太太的“我”的时间安排以及活动,是以丈夫、孩子的时间安排为中心所制定的。30岁家庭主妇的“我”每天过着单调如一、循环往复的生活。正如小说中讲述的那样,“早上,送丈夫和孩子出门。然后,开车出去购物。回来之后打扫房间、洗衣服。中午与丈夫一起吃饭,饭后丈夫回诊所。接下来,‘我’去游泳半小时,午后的时光自由打发。傍晚,准备晚饭、等丈夫和孩子回来、三人一起吃饭。”几年来都是如此,日复一日,一成不变。表面上看似生活在平静幸福之中的“我”,内心却被某种情感所压抑着。这种情感就是长久无法释怀、无处倾诉的不满情绪。这种长期失去自我的不满情绪,积蓄已久,一直压抑在“我”的心头,直到某个夜晚以“梦魇”为契机释放出来。

(二)“梦魇”之夜 此部分的内容大体概括如下:不是做梦,“我”已从梦境中醒来。当我想要确认一下时间时,却发现脖子不能转动。甚至感觉内脏全部被速冻起来一样,无法蠕动。“我”意识到在清醒之后被魇住了。看到有一个身着黑衣、瘦弱的老者站在“我”脚下,凝视着“我”。接着,老人拿着一个貌似陶制水壶往“我”脚上不停地浇水。壶中的水感觉是用之不竭,担心双脚会被水泡烂的。“我”闭上眼睛,想要大声呐喊却怎么也喊不声。这无声的喊叫只能在体内循环,像腾空而起的大火球,仿佛烧掉了与“我”有关联的好多东西。“我”睁开眼睛,活络一下手脚。此时“我”才看清时间:‘枕边的时钟指向了十二点半。上床睡觉时不到十一点,才睡了一个半小时而已。’(25-31)

上述所引用的这些被数值化的明确时间,构成了“我”被从梦境中拉回到现实中的佐证,是主人公确认自我存在的重要标识。这部分可以解释为“我”的自我意识苏醒。预示着在“我”的意识中或内心里,强烈地感到“没有自我的生活很快就会被水泡烂,被火球烧掉”。

(三)“失眠”后 在这一部分,失眠之后的“我”白天和平日里一样,千篇一律地完成购物、做饭、照顾孩子等家务,义务性地照顾丈夫。例如,“已经是十一点四十分,我慌忙合上书,去了厨房”(46)。而到了夜晚,在丈夫和孩子熟睡后,另一个“我”就开始了独立的自主活动。主人公喝着咖啡,阅读起高中曾经读过的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并很快沉浸在小说的世界里。“我”在不眠夜,除了独自阅读俄国小说外,还独自吃着巧克力、开车外出兜风,过着主人公自认为是自己“应有的”生活。接着,村上春树用时间表达来提示着“我”,为人妻母所应承担的家庭责任和义务。时间可理解为“现实的日常生活”的道德戒律。“突然回过神来,发现时针已指向了凌晨三点。三点?我却完全没有睡意。……我是妻子又是母亲。我责任在身。我应为丈夫做饭,照顾孩子”(40)。

昼夜交替又形成了一种“新”的循环反复的生活。这总是使“我”处于一种身体和精神分离的状态。我对这种自我分裂的状态感到万分痛苦,但又苦于无法解脱。

在小说的结尾处,深夜时间不再是明确的数值,而是无法确认的。当主人公把车子停在公园停车场时,遭到了两个黑影袭击。这种无法确认的时间表达意味着在黑暗中无法确定“我”的存在。这两个黑影把黑夜中迷失的“我”拉回到自己的意识中。这种无法确定的时间表现与前面提到梦魇之夜的时间表达的不确定性是完全吻合的。

从以上所分析的时间表现来看小说架构,本来最有现实感的“日常性的具体时间”,经过村上的精美设计,被他很自然地镶嵌在“梦境”与“现实”这一难以辨别的、主观色彩浓厚的框架内。叙事者个人的主观意识支配下的具体活动构成了作品表达的核心主题。利用具体的数值将主人公的第一人称“我”和他人串联起来,凭此来确认自己的“存在”。这也是村上在小说创作中的常用的故事构筑手法和写作法宝。可以说,这一点就是短篇小说《眠》的叙事架构的最大特色。

古语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村上春树却在另一部小说《天黑之后》讲述一个反其道而行之的故事架构。主人公电脑工程师白川不是被嵌入“失眠”的框架内,而是按照具体时间推移,如第一章“23:56”、第二章“23:57”,设定在“睡眠时间”和“活动时间”与普通人完全相反,日夜颠倒的架构中。“‘睡眠时间’和‘活动时间’的倒置折射出都市人的社会属性扭曲了自然属性,自我由此产生分裂。”③。也就是说,一方面,白川是高级知识分子,衣着考究,文质彬彬,知性利落,对待妻子也算温柔体贴。如果说这是白川平时映照在妻子和别人眼里的“善”的一面。而另一面,他深夜加班后,去旅馆嫖妓,并对对方进行拳脚相加,抢走妓女身上的所有衣物。这些具体行为便是隐藏在白川身上的“恶”的另一面。这种身体和精神的分离、自我分裂“有可能是现代社会中更带有普遍性、更可怕的恶”④。

三、结语

简而言之,村上春树通过时间要素搭建的叙事架构,并借助第一人称“我”的痛苦经历、刻骨铭心感受以及精神变化达到主题表达的目的。

在小说《眠》这一作品中,村上针对故事所发生的时间进行了精准设计包装。由具体的“日常性时间组合”搭建起完整的小说架构。而且,首尾相扣。村上所采用的在“我”的意识中无法明确的时间表述将故事终结处的黑影来袭部分巧妙地与故事开头描写的“梦境”形成首尾相衔接。这一点提高了作品的逻辑性和趣味性。主人公“我”的汽车被“黑影”摇晃,以此使“我”的意识复活。这一点可解读为,村上春树本人从文学创作的低谷重新确认自我、强化自我,扬帆再起航的过程。

注释:

①村上春樹,ねむり[M].新潮社,2010:92.文中(数值)为笔者引用该书内容的页码。

②村上春樹,ねむり[M].新潮社,2010.

③张敏生,论《天黑以后》的时间叙事策略与主题生成[J].洛阳师范学院学报,2011(10):41.

④林少华译.“天黑以后”的善与恶[M].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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