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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僧形象在当下影视改编中的变异

2018-11-14■刘

长江丛刊 2018年36期
关键词:唐僧原著人物形象

■刘 倩

湖北民族学院

一、吴承恩《西游记》笔下的唐僧形象特点

吴承恩版本中的唐僧,是一个长期被轻视、被边缘化的人物形象。他虽是佛祖和菩萨选定的最佳取经人,是西行集团的主要负责人,也具备一些主角人设:善良宽厚、以德报怨、九死不悔、意志坚定,“根源又好,德行又高,千经万典,无所不通,佛号仙音,无般不会”但与他神通广大、性格分明的三个徒弟相比,他的光环略显暗淡,与人们心目中的英雄形象相去甚远。我认为有下列两个方面的原因。

(1)肉眼凡胎。唐僧是西行路上的唯一一个凡人,他不但没有徒弟们降妖除魔的本领,还经常为身体所累,饥饿、恐惧、易被迷惑皆是他作为肉眼凡胎的劣势所在。他是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人类天生的缺陷和本能使得他无法满足人们对英雄和能力的渴望。

(2)性格懦弱、自私可鄙。如果是身体的缺陷让他失去了一部分粉丝的话,那么性格的懦弱和自私则让他招了不少黑点。孙悟空替他打死匪徒,他竟人妖不分:“你到森罗殿下兴词,倒树寻根,他姓孙,我姓陈,各居异姓。冤有头,债有主,切莫告我取经僧人。”正如胡光舟在《吴承恩和西游记》中说,“他唐僧懦弱无能,胆小如鼠,听信谗言,是非不分,自私可鄙,优柔寡断,昏庸糊涂,几乎是屡教教训不改。在取经集团中,他既不是精神力量,也不是实际的战斗者,竟是一个百分之一百的累赘。至于他在取经事业中的作用,说得不客气些,应当是个负数。他的眼泪多于行动,没有白龙马就寸步难行,没有孙悟空将万劫不复。如果一定要说唐僧也有作用,那么,他的作用是一个傀儡、一尊偶像、一块招牌。只因他是如来的犯错误的大弟子金蝉子转世,要靠他这块招牌才能取到经。

当然,唐僧也有其闪光点。他善良虔诚,“出家人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第十四回),不为利色所诱,意志坚定,西行路上的九九八十一难更是让其苦行僧的形象发挥到极致。然而即便这个形象有如此多可以挖掘的点,但仍然在徒弟们的强势笼罩下,处于边缘地带,直到在当代影视改编中才慢慢突围,散发出自己的魅力和光环。

二、唐僧形象在当下影视改编中呈现的特点

《西游记》作为一部文学经典,是一个有意义的符号系统,他的影视改编以不同的形式向观众呈现多种解读的可能。通过改编,原著中的人物形象,故事情节,语言对白都在不断的寻找与现代观众“对话”的可能,从而带上了现代性的烙印,给今天的观众带来新的审美感受。唐僧形象在不同的编剧导演手中不断变异,散发着时代的魅力。虽然由于编剧、导演的审美趣味的不同导致唐僧形象丰富多彩。但在整体上呈现出以下几个特点

(一)边缘人物的中心化

如前所述,唐僧在原著中是一个被忽视的边缘人物形象,在后人的研究中,也是一个冷门。然而在影视改编中,唐僧的意义得到重新解读,魅力得到彰显,大有突破重围重立舞台中央的趋势。在央视版的《西游记》中,迟重瑞扮演的唐僧面色和善、皮肤白皙、气质出尘,首先从形象上就满足了大众对一个得道高僧的期待。为了满足教育目的,唐僧的很多缺点都被一一掩盖或削弱,因此虽然这部作品虽仍是孙悟空大火,但唐僧已走下冷板凳,师徒四人势均力敌,有相互辉映之势。

《大话西游》是一种颠覆的姿态出现在大众眼前的,以至于刚上映时反响袅袅,1997年央视六套作为贺岁片公映时风靡全国。受到年轻一代的热烈追捧,时至今日,大话西游仍然发挥着余热。这仍是一部孙悟空唱主角的戏,唐僧在里面戏份不多,相貌丑陋,完全背离了儒雅的高僧形象而成为一个僧痞。刘振伟对其做了漫画式处理,将它性格中爱说教的一面被放大,成了一个爱絮絮叨叨的小男人。然而,这极少的镜头却又在观众心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他以一种不太庄重的僧痞形象絮絮叨叨的走向舞台中央。

到《西游·降魔篇》和《西游·伏妖篇》中,唐僧已成为当之无愧的男一号。唐僧形象趋于丰满,在《西游·降魔篇》中,文章扮演的唐僧既有一种孩童的纯净,又有作为家长的宽容,导演不仅为其加上了风月戏,还赐予他超人的力量——如来神掌。他成了西游集团绝对的领袖,精神的支柱。改编后唐僧的内心世界也得到了开掘,既有对前路茫茫的彷徨,也有失去爱情时的痛彻心扉,又有放下执着后的通透了然。正如他在电影中所说的那样:“曾经痛苦,才知道真正的痛苦,有过执着,才能放下执着;有过牵挂,才能了无牵挂。”而在《西游·伏妖篇》中,更是让当红小生吴亦凡担任唐僧一角,这其中不乏有市场的考虑,但唐僧的地位可见一斑。

唐僧这个人物形象从边缘走向中心,并不是偶然,这个人物形象真实地展现了常人本身的真正处境,也正因为如此从唐僧身上,人们看到了太多的真实的自己无法摆脱的弱点。”而他的人物设定融儒佛一体,契合了人们对电影深度的渴望。

(二)崇高人物的戏谑化

在影视改编中,唐僧形象中的崇高特质不断地被消解。在原著中,唐僧虽有作为人类自私怯弱的一面,但与常人相比,他仍是一个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崇高人物形象,有着典型的崇高人物的特质:一本正经、一心向佛、不慕女色、无心功利、以身殉道、九死不悔……

很显然,这样的一个形象虽然也趋于英雄化,但不够接地气,因此在影视改编中,唐僧的崇高性被消解,以满足人们调侃、娱乐的需要。

最具代表性的还是《大话西游》系列,唐僧啰嗦、唠叨、滑稽可笑。他有大段大段的无厘头式的对白,如这一段“唉唉唉!大家不要生气,生气会犯了嗔戒的!悟空你也太调皮了,我跟你说过,叫你不要乱扔东西。乱扔东西这么多……你看我还没说完呢,你把棍子又给扔掉了!月光宝盒是宝物,你把它扔掉会污染环境。唉,要是砸到小朋友呢,怎么办?就算没有砸到小朋友,砸到那些花花草草也是不对的呀!?”“悟空,你尽管捅死我吧,生又何哀,死又何苦,等你明白了舍生取义,你自然会回来跟我唱这首歌的!这些对白将文言文、歌词、大白话、英文等形式杂糅在一起,再用一种一本正经的语调道出,充满了戏谑感。

在《西游·降魔篇》和《西游·伏妖篇》中的唐僧同样也不再是不惹凡尘的高僧形象。当文章以一种故作高深的表情拿出“儿歌三百首”驱魔,当吴亦凡被施了法被迫跟孙悟空做一样的滑稽可笑的动作时,崇高人物的完美性已经被摧毁,小人物的生存现状被显露出来,而观之则在嬉笑怒骂中得到了恶搞、戏谑的快感。

(三)扁平人物的圆形化

原著中的唐僧形象已有不少学者为其正名,认为他也是一个血肉丰满、并不断成长的人物形象,然而从作者的写作意图、着墨程度等方面来看,这个人物形象确实还不够丰满。人物的内心没有得到开掘,性格的变化也不够明显,呈现出扁平化的特点。

他如此一个肉眼凡胎,要在漫长的西天路上历劫九九八十一难,谈何容易?他自告奋勇地愿意承受这种苦难已经是要有莫大的勇气了,而要降龙伏虎、克服这层层的苦难却不是像他这样一个凡人所能做到的。那么唐僧的西行动机和心路历程就尤为重要了。然而遗憾的是,作者并没有着墨太多。关于他的出发动机,在《西游记》十二回中写到,“贫僧不才,愿效犬马之劳,与陛下求取真经,祈保我王江山永固。”这是政治原因。还有一个缘故:唐太宗饱受冤魂骚扰,必需大乘佛法普渡冤魂。如此看来,唐僧西去取经,实际上是替唐太宗消除困苦而已,缺乏主动因素,这样的设定让西行的意义以及西行路上的引导者缺乏了血肉感和对生命意义探寻的深度思考。而在当下的影视改编中,这个出发点以及人物的心路历程得到了更多的关注。《西游.降魔篇》中孙悟空将唐僧心爱的女人段小姐一棍打死,而唐僧还能慈悲为怀、立地成佛。从这个信念出发,唐僧作为人的爱欲、执着、最后到达彼岸才有了更深层次的意义。

三、对唐僧形象变异的思考

对经典的改编是一个不断创造、反复磨合的过程。它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好的改编既能为经典文本注入新的血液,让其在历史的传承中连绵不衰,也能让创造者展示自己的才华和创造力,实现双赢。另一方面,恶意的改编又会造成错误的导向,影响人们对原著的理解,甚至造成原著意义的消解。因此从文本走向影像无疑是充满挑战的。

唐僧形象之所以能在改编中大放异彩,时说时新。首先是离不开与时代的联姻,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唐僧形象的变异是改编者审美趣味、审美追求的体现,更是与时代联姻的结果。“历史和电影永远处于一种同谋的关系”,在丰富多样的唐僧形象中,有一个底线永远不会改变,那就是与时代的关联。这种联系让唐僧既具有说不尽的魅力,又能盛宠不衰,处于一个动态的过程中,随着时代的发展内涵不断丰富。

其次,离不开对原著基本精神的把握。即便反叛如《大话西游》,唐僧形象也能在言语之中体现其基本的精神特质。这种把握,并非是指对原著亦步亦趋的照搬,或者简单地把文字转换成图画,而是在对原著理解透彻的前提习,对原著的思想精髓、主题意蕴、人物形象基调、情节结构特点和风格样式准确把握,改编中能不走样地呈现,在新的艺术形式里达到某种精神实质上的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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