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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作品《马可·波罗》叙事手法分析

2018-11-14

电影文学 2018年21期
关键词:波罗马可游记

赵 欢

(北京工业职业技术学院 科研处,北京 100042)

《马可·波罗游记》(以下简称《游记》)是最早描写中国的西方作品,它成为西方人了解中国的媒介,促进了中西方文化交流。《游记》的产生与时代因素有关,元代是中国历史上疆域最广的朝代,亦是一个中外交流频繁、多民族文化融合的时代,此时多有外国使臣、商人及宗教人士前往元代都城并得到元朝皇帝的接见,《游记》正诞生在这样的背景下。《游记》曾多次被搬上银幕,其中最有影响力的是1982年中意合拍的电影《马可·波罗》,最新的是2014年的美剧《马可·波罗》。两部作品以不同方式解读原著,加以补充和演绎。二者侧重不同,叙事手法也存在差异,但均是从西方人的视角表现元代中国的面貌。

一、叙述主体的转变和叙事空间的转移

《游记》是作者马可·波罗的自述,马可·波罗既是主人公又是故事的叙述主体之一。但由原著改编的影视作品中叙述主体不再是马可·波罗,从审美的角度讲,改编作品本质上是二次审美,不可避免地加入了读者视角的解读。两部影视作品的主要受众皆为西方人,艺术风格的核心是西式的,杂糅了中式审美,体现出中西结合的特征。

(一)叙述主体的转变

影视作品中马可·波罗不是叙述主体,不能以超过剧中人物认知的角度来叙述情节,所以采用画外音和字幕进行补充。画外音可以传达人物微妙的思想活动,补充电影语言中较难体现的心理描写,电影中画外音基本用于表现马可·波罗的思想变化。电视剧中字幕用于客观叙述,从更广阔的角度交代故事背景。

两部影视作品均强调主人公马可·波罗的能动性,让马可·波罗参与忽必烈时代的主要历史事件并发挥关键作用,甚至起决定性作用,提升他在元代历史中的地位。既强调了主人公的重要性,也使叙事更加紧凑,矛盾冲突集中。最突出的是几场战争,无论主角是否具有选择和主导能力,他的作用都被最大限度地凸显出来。

电影着重表现了忽必烈征乃颜部,由原著中的详细描写推测,马可·波罗可能在现场,但仅为旁观者。电影中马可·波罗作为忽必烈的使节前去打探乃颜的意向,乃颜当时已信奉基督教,出于基督徒的同理心,马可·波罗向忽必烈进谏劝其勿征乃颜,却未获应允。按书中描述,大军压境时乃颜毫不知情,电影为了突出这一情节而采用蒙太奇手法,乃颜部平静的生活与逐渐逼近的忽必烈大军交替出现,形成鲜明对比,增加紧张感。与原著不同,电影中乃颜未想反叛,这一改写突出了忽必烈的残酷,接近西方人对历史人物忽必烈的解读,也进一步确立了马可·波罗在故事中的地位。

电视剧最重要的段落是“襄阳献炮”。书中记载忽必烈围攻襄阳时,马可·波罗的父亲和叔父曾向其推荐西方的投石机,随后成功攻破襄阳。电视剧中马可·波罗成为献计者,矛盾冲突集中在他一人身上。从献计到攻城的过程中,马可·波罗因西方人的身份而受到朝廷上下质疑,遇到重重阻挠和反对,烘托出紧张危险的气氛。书中未描写马可·波罗参加襄阳之战,但电视剧中他上阵厮杀,并救了忽必烈长子真金。马可·波罗成为战争中至关重要的人物,故事围绕他的成长进行,叙述节奏控制得当,主线清晰,具有西方英雄冒险故事的意味。

(二)地理空间与文化空间的转移

影视作品着重表现了地理空间与文化空间的转移,《游记》包含了广阔的地理空间,影视作品也极力还原地理空间的变化。电影完整叙述了马可·波罗的成长、旅行过程,电视剧表现了马可·波罗在中国各地的旅行经历,都呈现了地理空间和文化空间的跨越,主人公的接受速度慢于空间转移速度,产生文化冲击的效果。

电影以马可·波罗为主线人物,通过他的视角展开叙述。地理空间和文化空间的转移都按主人公的行进路线推进,电影艺术手法造成空间与时间的跳跃,显得地理空间的转移速度非常快。如表现马可·波罗抵达草原的长镜头,用俯拍展现了开阔的美景,与先前的戈壁画面形成反差,使观众感受到变化之快,亦能体会主人公的惊叹。

为了表现西方人在中国的经历,电影采取折中方式,叙述马可·波罗童年和青少年时期采用纯西式手法,而表现他在中国的故事则是中式手法占上风,其中也有部分片段使用西式手法叙述中式故事,两种手法结合得自然巧妙。文化空间的转移通常比地理空间的转移带来更大冲击,容易令人物陷入慌乱。电影中文化空间转移表现得相对柔和,虽然全新的事物令马可·波罗应接不暇,但这些新文化多为积极、美好的,如马可·波罗在宴会上观看并参与蒙古摔跤,在草原上遇见好奇的蒙古姑娘等,这些文化冲击不会造成令剧中人物或观众不适的后果,而是引导观众感受和理解叙述者传达的信息、体会人物的情绪。

电视剧是多主线结合,构筑广阔的故事背景。情节主要集中于马可·波罗在中国的游历,地理空间的转移多用来表现元廷与南宋的对立,以及蒙古内部各派势力之间的角力。电视剧基本是以纯西方的叙事方式进行,东方风格以片中罗列的中国元素来体现。但也有部分情节融合了中式戏剧手法,使故事高潮迭起,增强表现力和感染力,如关于南宋的剧情便具有明显的中式戏剧色彩。剧中文化空间的转移表现为强烈的碰撞,甚至造成文化休克,马可·波罗在这种文化空间的转移里表现得身不由己、难以融入,暗示了故事的发展充满危险和不祥。

二、西方叙事手法与中式戏剧冲突的结合

大体上说,两部影视作品的叙事风格都是西式的,但其中也加入了中式戏剧冲突的手法,故事整体倾向于西方审美,同时又大量运用东方元素。电影里马可·波罗在多数事件中扮演观察者的角色,从一个欧洲商人的角度解读元代历史事件。电视剧将原著改写成一个冒险故事,马可·波罗被塑造成西式英雄,剧本大量改编历史事件,创造一个并非真实的、危险而野蛮的“元朝”作为冒险之地,马可·波罗不再是旁观者,而是历史的参与者和创造者,大大提高了西方主人公的作用,带有鲜明的西方中心主义和英雄浪漫主义。

电影中的中西方戏剧手法结合得比较合理,如诈马宴的片段:一名口技者模仿眼镜蛇的声音,步步逼近马可·波罗,画面上出现眼镜蛇钻进马可·波罗桌下的情景,情节紧张并暗含危机。这里运用了象征主义手法,又使用了中国化的戏剧表现,将电影叙事与中式戏剧冲突结合在一起,产生了独特的效果。这一幕显然暗示政变,眼镜蛇代表一些权贵对马可·波罗的敌视,也隐约指出反对派欲对真金不利,同时暗指忽必烈对马可·波罗有所猜忌,以此作为试探的手段度其胆量气度。

又如阿合马事件,根据《游记》记载,阿合马至元十九年(1282)遇刺时马可·波罗正在大都,经历了该事件。电影中这一事件并非孤立,通过马可·波罗在江南的所见所闻点明阿合马唯利是图、搜刮民财的罪行。这段情节中,几名刺客表演一出滑稽剧,以讽刺调侃的方式将阿合马的贪婪表现出来。调侃滑稽是元杂剧惯用的手段,在西方模式的电影叙事中插入一段戏中戏,故事变得生动而具有地方特色。刺客未婚妻被阿合马绑架直接引发刺杀,这虽然是突发事件,但正是前面大量的铺垫使剧情指向该结果,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电视剧中的矛盾冲突更为激烈,其中一组蒙太奇手法使看似无关的剧情联系在一起,将故事推向高潮。在与南宋代表和谈后,真金载誉而归,他的庆功宴上有一出杂剧表演,舞台上杂剧的演出、宋朝使节连夜返回、贾似道为外甥女裹脚三个场面交替出现,虽然三个事件发生在不同地点,但通过镜头切换,观众能发现其中的联系,并感受到看似平静的情节下暗藏杀机。通过杂剧的剧情发展,三个场面的紧张感都在上升,在杂剧达到高潮的一刻另外两个事件也推向高潮:贾似道掰断外甥女的脚,刺客杀死南宋使臣。即使三个事件中的人物未在同一画面出现,仍可看出贾似道是刺杀行动的策划者。

电视剧中的另一组蒙太奇起转折作用:忽必烈与马可·波罗下蒙古棋的镜头和宫外刺客来临的镜头交替出现,在棋局进行到最后时,刺客破门而入刺伤忽必烈,马可·波罗奋起与刺客搏斗并救下忽必烈。这个情节引出后半程剧情中最主要的敌人,也稳固了马可·波罗在忽必烈朝中的地位,使他正式成为元朝历史的影响者。

通过西方叙事与中式戏剧冲突的结合,两部作品都达到了使作品中东方文化信息醒目的效果,又满足了西方观众的审美要求。表现出中国文化向西方审美妥协的意味,其背后是导演对观众接受心理的妥协。

三、“乡愁”的叙述中体现中西艺术手法的结合

以旅行者为主角的影视作品常以不同形式表现乡愁,虽然人们对乡愁的感受是相似的,但由于中西文化差异,乡愁的表现又存在差别。中国的艺术作品一般偏重于渲染人物的思乡之情,多采用插叙的方式,在当前的叙事中闪现人物往日生活的片段;西方作品侧重表现人物在他乡遭遇的艰险困顿,多用夸张的手法强调人物所受的苦难,再通过人物的对白点明乡愁。在两部《马可·波罗》中,乡愁的表现均采用了西方化的手法,又结合了中式的解读。

主人公马可·波罗是意大利人,他的乡愁带有宗教色彩,常通过宗教的意象和符号表达,剧中不时强调马可·波罗对宗教信仰的坚守正是其乡愁的侧面反映。原著是马可·波罗对中国之行的回忆,所以其中的乡愁并不浓烈。但在影视作品中,远在东方的马可·波罗并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返回故乡,乡愁便变得浓重而悠长,对乡愁的叙述节奏舒缓,具有抒情诗的风格。

电视剧里马可·波罗的父亲和叔父均获罪被驱逐,造成他孤身一人困于异国。每当马可·波罗身陷险境或是面临困难的时候,剧中便会穿插叙述他的思乡之情,如在其被判死罪时、在受南宋遗兵追杀时等片段。这里对乡愁的理解为纯西式,但又通过马可·波罗和其他人物的对话将西式思维与中式思维结合起来,如马可·波罗与真金狱中相见一节,在交谈中马可·波罗的宗教信仰引发他对家乡的怀念,同时点明两人相似的成长经历和情感需求,使两人产生共鸣。

电影中对乡愁的阐释较为巧妙,叙事注重人物心理的刻画,表现马可·波罗在游历他乡的十几年间情感的变化,在他身上体现出双重乡愁。乡愁的表现主要有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前往中国的途中,路途的艰辛自然勾起人物的思乡之情,这时的乡愁是马可·波罗对故乡威尼斯的思念,给整部影片的基调添加了伤感色彩,使线性的叙事增加变化。第二部分比较特殊,这一段乡愁在马可·波罗离开中国时出现,此时的乡愁已不仅是想念威尼斯,更是对即将离开的中国而生发。在马可·波罗单独与忽必烈告别时,双重乡愁表现得尤其强烈,忽必烈将不久于人世,马可·波罗亦不再年轻,双方都知道这将是诀别。这个情节体现了中式思维的特点,中国人对乡愁的理解不仅是故土难离,还有对长期生活过的地方、熟悉的人们的留恋。在影片接近尾声的时候,马可·波罗身上已经明显表现出中西文化交融的特点,对中国的留恋也成为一种特殊的乡愁。

四、结 语

作为最早反映中西文化交流的著作,《马可·波罗游记》是一部有划时代意义的作品,它同时也是对忽必烈时代的元代历史细节、文化特点的良好记录。由《游记》改编的影视作品将这部著作以生动鲜活的方式展现出来,并加之以现代西方思想的解读,成为解中西文化差异和西方人历史观的重要材料,具有突出的文化意义和审美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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