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中的“投枪篇”

●乔国政

吴承恩的《西游记》之所以位列中国古典小说“四大名著”之一，是因他将浪漫主义的艺术风格和现实主义的批判精神融为一体，实现了雅俗共赏。我们只要联系作者生活的时代背景，就可看到针砭时弊的“投枪篇”。

吴承恩经历明弘治、正德、嘉靖、隆庆、万历五个年代，目睹明朝走向衰落，特别是到嘉靖中后期，官场黑暗、危机四伏。可嘉靖为追求长生不老，整天与道士为伍，沉迷在炼丹之中，20年不理朝政，将大权托付给奸相严嵩，任凭严氏父子及狐群狗党贪赃枉法，祸害百姓。这在《西游记》中的表现是：

第45回，车迟国王为追求长生不老，拜三个妖怪变的道士为国师，并按妖怪的要求将全国数千名僧人赶出寺庙，到外地做苦工，使其死去四分之三。第78回，比丘国王为追求长生不老，拜妖怪变的道士为国丈，要用100个小儿的心做药引，配长生不老药。车迟国王、比丘国王影射的就是嘉靖帝。

徐阶扳倒严嵩有功，被称为“好宰相”，张居正也因改革得了一个“千古一相”的美名。可徐阶扳倒严嵩的同时，自己也强占民田20万亩；张居正被抄家时搜出黄金万两，白银10万两及众多珍宝，其贪腐程度都令人震惊。可见其时“上层领导”的“美名”与“丑行”大相径庭。《西游记》从天庭到地府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上层领导”的“说”和“做”两张皮，描述的就是明朝官场。

第10回，唐太宗带着魏征写的介绍信游地府。因魏征与判官崔珏有八拜之交，故崔珏就在“生死簿”上给唐太宗添了20年阳寿，才得以还魂。可见“阎王让他三更死，谁敢留他到五更”那是对外，你若与判官有关系，保你还阳又长生。这不正是针砭时弊么。

第12回，观音奉如来佛旨到长安寻取经人，对唐太宗宣扬大乘佛法的好处时说：“能解百冤之结，能消无妄之灾。”即学会宽容，化解冤仇，避免遭受无辜的灾难。可上界神仙如何做表率的呢？

第37-39回，乌鸡国王本是佛欲提拔的好干部，只因得罪了文殊菩萨，如来就派文殊的坐骑去报复，乘国王不备将其推入井中淹死，国王到阴司告状，因凶手领有佛旨，十殿阎罗都偏袒凶手，国王明有冤屈，状告无门。一个国王尚且如此，何况老百姓乎！第87回，凤仙郡候因家庭矛盾一时发怒，推倒了祭天的供桌，供品落地被狗吃了。可被尊为“大仁慈者”的玉帝，对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不依不饶，下令龙王停止给整个凤仙郡降雨，使该郡三年大旱，三停饿死两停人，一停还似风中烛。就算郡候有错，也不该殃及数以万计的老百姓啊。这对老百姓是仁慈还是残忍？这样的“经”取回来又有何用？

其实，明代中后期政治黑暗、官场腐败，并非说没有清官，海瑞就是一个为民请命、刚直不阿的清官。海瑞曾上书皇帝，举报恶霸地主强占民田，并奉旨查办。对没有后台的地主恶霸，海瑞轻而易举将其拿下。但遇到有后台的就棘手了。如他的恩师，首辅宰相徐阶强占民田20万亩，其子徐瑛就是百姓痛恨的地主恶霸且有人命官司，而徐阶还百般为子求情。还有皇帝身边的宦官刘瑾贪了白银6750万两，依附在严嵩门下的狐群狗党上百人及无以数计的贪官污吏，都要分食“民脂民膏”这块“唐僧肉”。受害百姓纷纷找“海青天”鸣冤。在《西游记》中通篇都影射着这类问题。

有人统计过，西行路上孙悟空共降灭妖怪55名（不计无名鼠辈），其中没有后台的36名妖怪都被悟空打死，而被降服的19名中有17名都与上界神仙有瓜葛，或是天上星宿，或是神仙亲属、身边工作人员，或是神仙坐骑，而且都凭借盗用神仙家里的看家宝贝的神威，令悟空束手无策。最后还是神仙收回自家宝贝，喊一声：“大圣，看我薄面饶它性命吧，孽畜，快跟我回家。”回家即复职，其罪一笔勾销。

第98回，唐僧师徒历经磨难来领取经书时，如来的贴身随从阿傩、伽叶向他们索要“人事”未果，竟故意给他们无字的白纸。悟空质问，如来袒护说，传经要收费，上次某人收少了还挨了他的批评。待他们把化斋用的“紫金钵”奉上，阿傩、伽叶高兴地收下后，才将真经传出。旁人笑曰：“不羞，不羞。”可见，索贿的始祖竟在这里，最神圣的地方也有龌龊之事，实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