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圈种草记
2018-11-14□塔庚
□塔 庚
翻阅你的朋友圈,可知朋友们已经暗中种下多少草。
单纯晒娃已经out了,大家晒的都是新玩法:骑马射箭攀岩高尔夫,重要的不是看见娃,而是娃所在的环境让人艳羡不已:这是哪里啊?mark一下,快把路线发来。
单身女青年也不甘落后:精致的早餐,美好的早晨,每天不重样的餐盘。她们在向全世界宣告,单身女青年的生活,常态就是如此啊。惹得妈妈们哀叹,还是单身好!餐盘哪里买的?
男人才不屑于晒这些,都是小女人的把戏。搏击、柔术、登山、旅行、马拉松,这才是他们的赛场,当然赛场里的游戏规则也大抵相似:种草,以及拔草。甚至有人说,我们现代人的生活,就是每天种草拔草的过程。
我随手翻出我的月度账单和购买清单,发现它们都偷偷变长了,我在不知不觉间买了很多以往并不在视野内的东西。
草的特点是易生长但根基浅,不像大树那样难以拔起,所以我们会把买东西比喻为种草拔草,大致意思是说这件事不用花费什么力气,轻易就可以完成。
我们都喜欢在朋友圈推荐好东西。这意味着你抢先接触了这件东西,你知道肯定有追随者,而追随者证明了你的品位,同时也增加了你在朋友圈中的种草能力。这种能力太重要了!工作能力只有你的同事能看到,种草能力辐射的可是整个朋友圈泱泱几千人啊,这几乎等同于人格魅力。
而从社会学意义上来说,我们人类天生就是爱模仿的动物,当我们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的时候,朋友们正在干什么就是最重要的参照。朋友中认可度比较高的人,总能让你心痒难耐:哎呀,这刚好就是我需要的。
法国社会学家塔尔德曾在其《模仿律》一书中提出三个模仿定律,即下降律、几何级数律、先内后外律。也就是说,人们更愿意模仿比自己社会地位更高的人;跟风一旦形成,会让更多人呈几何级数式跟进;在熟悉的人中间更容易产生种草心理,因为我们倾向于相信跟自己关系密切的人。
我的先生最近安排了一趟家庭旅行,这次旅行很突然,我几乎来不及反应。细究下来,我知道这个线路是他的朋友设计的,而且两年前他就有兴趣,只是没安排在暑假,不适合我家读小学的女儿。最近这个朋友又刷了朋友圈,于是先生毫不犹豫报了名。他不是一个容易被影响的人,但这并不妨碍他门前也会有草,偶尔需要拔一拔。
这就是为什么熟人种草总是让人心生愉快,这意味着更高的情感连接和信任度。好像拥有了同样的物品,你们就拥有了同样的生活。
我最不喜欢的是被商家种草,什么东西沾染上营销,让你顿生反感。但有些人的文章写得就是漂亮,让你乖乖就范。一个我喜欢的男作者,他把自己的减肥经历写得风生水起,往往看到最后,偷偷一乐,顺便也会看下他推介的产品信息。他花3个月时间减掉的脂肪,让我觉得他不是信口胡说。
当然也有麻烦。
罗胖在2018深圳跨年演讲中说,现金支付调动的是大脑皮层的理性决策,而移动支付调动的是一个叫蜥蜴脑的部位,也被科学证实是掌握本能的古老部分。
也就是说,当你看到朋友分享,觉得有些草即刻要拔,点开移动支付,指纹一识别,钱唰地就转走了,这个过程完全没有理性参与,你是在凭本能操作。这太可怕了!
这跟我们的父辈太不一样了!他们在算着发工资的日子,盘算手里的钱该怎么花。他们的院子里从来没有那么多草可拔。我清楚地记得,20世纪80年代,在我长大的那个小城市,父亲用一个月工资给我买了一架电子琴,那棵草起码在我心里长了一年。那一天记忆特别清晰,我和父亲来到商场柜台前,买走了最后一架电子琴。我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座上,紧紧抱着它,风从我耳边飞驰而过,那似乎是憋了一整年最快乐的一天。
而今我们在朋友圈里彼此感知,形成兴趣,建立连接互动沟通,然后完成行动购买,最后分享你的体验。我们的种草周期变得越来越短,欣喜和沮丧也消失得越来越快。
临睡前我们刷刷朋友圈,看看哪些草是不拔不快的,毕竟齐整整绿油油的草坪是要经常打理的。
只是我们不再有场景,也不再有故事,我们在朋友圈种种草,拔拔草,悄悄地完成了消费迭代。
(远烟碧摘自《中国青年报》图/蝈菓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