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姑娘

□ 林小木

1

午后两点是最清闲的时候，偌大的超市里，只有海鲜池里的水泵“咕噜噜”吐着泡泡。

而我就是那个赋予它们死亡的人，一个常年穿着雨靴、戴胶皮手套的杀鱼小工。

为了打发无聊时间，我将视线全部投给了那只独守一个水槽的螯虾。

它脾气不错，和我一样喜欢独自静静地待着，或者说它和我一样，身边没有朋友。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螯虾开始在我经过时挥舞着捆在一起的两螯示好，而我也渐渐背着老板，偷偷往它的水槽里丢几只开壳的河蚬，还给它起了个名字：橘仔。

一切如此静谧美好。直到有一天，一个梳马尾的女生站在我的面前，大大咧咧地朝它一指：“帮我收拾这个！”

她身上的橙色卫衣，像极了螯虾兄弟的盔甲。

我环顾四周，摇头说“不行”。她怔了一下，竟自己伸手去捞。我见不好，忙上前把她的手拍掉，这时，我看见老板从侧门走了进来。

“打人啦！杀鱼小工不仅私藏海鲜，还动手打人啊！”就这样，午后两点的平静，被这个叫苏晓的女生彻底打破了。

2

那天的结果是我被老板训了一顿，调到了蔬菜区，同时由于我的坚持，苏晓也没能如愿买走螯虾。只是她不甘心地一笑，让我觉得她还会再来的。

不出我所料，三天之后她又来了。苏晓绕着水槽看了一下，伸手指着橘仔说：“就是它！”

我从蔬菜区气喘吁吁地飞奔过来，满脑子的气恼与问号：“为什么就非得是它呢？”

她在西蓝花和番茄的香气中，讲出了非要橘仔不可的原因：“我和男朋友相爱三周年的纪念日要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海边，那天他送了我一颗海星，那只螯虾胸前正好有一颗海星形状的胎记。”

3

老板说顾客就是上帝，我终于同意帮她处理橘仔，就在我手起刀落之时，苏晓的眼神忽变，奋不顾身地抢过橘仔，说要自行处理，说完转身便走了。

记得她说过，要在恋爱三周年纪念日那天，和男友一起带着身有星纹的橘仔，远赴他乡，再不回来。她如此充满生机地倔强着，和我第一次在海边见到她时一模一样。只是，她的男友永远不会提及，当时在海边还有一个躲在人群中的男生，为帮他抓一枚海星而被海葵蛰伤了手，却只能孤零零地看着他们亲密。没错，和苏晓一样，当我第一次见到橘仔胸前的斑纹，想起的也是那年由我精心挑选并拾起的海星。可不同的是，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更不知道那对我意味着什么。

4

“在看什么？”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我蓦地一惊，险些跳起来：“你现在不是应该和男朋友到了别处吗？”

苏晓提着一个盒子，微笑地看着我，我这才回过神来，不知该如何解释突然跑来的原因。

苏晓说她最终没有为男友做好吃的螯虾料理，而是在那天与他和平地结束了这段爱情：“橘仔身上的星纹似乎预示着这段爱情的轮回，从星开始，以星结束。看到它死去的一刻，我就明白……要放手了。”说着，她将盒子递给我，“我的仪式已经完成了，人不能总守着过去的东西活着，你说呢？”

抬头间，她已潇洒地径直向前，望着盒子里悉心制作的橘仔标本，我恍惚意识到她也许早就认出了我，知道星的来历和我的心意。

只是，她始终等待着一场仪式，救赎自己，也将我拉出来。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