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雪夜的大堂（组诗）

杨 角

在橙岛

远方是圆形的。

没有桥，远方带着波纹，

由一艘木船送往天边。

这个岛子不姓杨。没关系，

只要有木字旁，有花香。

远方的云朵不停地落在一座小岛上。

花果同枝，橙花如云。

一个季节的情绪被春天反复提升。

一场盛大的聚会在暗中进行。

从表面看，那些花朵、绿叶，

只是在风中，轻轻摆动。

我来了，就不走了。

我用祖传的姓氏，在橙林深处，

为自己搭一座草棚。

春天有个草字头的名字

七姨叫代秀芳，芳草的芳

一年春天，白花开遍山野的时候

七姨把我领向一根田埂

悄悄告诉我她的名字

说出心中的秘密后，七姨用一根木棍

轻轻抽打一朵野花。她的眼神

一会儿近，一会儿远

那天的紫云英从田埂一直开到了天边

从此春天都有一个草字头的名字

比如红蓼、蜀葵，比如紫堇

它们住在乡下

我家的附近，像前世的亲人

我血缘里台风也刮不走的旁系血亲

晨 诵

早醒的事物是安静的

这就对了，说明万物和人互换身体

也能获得成功

风还没起床，树叶轻声说话

露珠头也不抬，一门心思

缝补着花草的嘴巴

我们尽量用唇语

提醒早醒的麻雀，把脚步放轻些，把声音

放到叶脉穷尽处的断崖

人类终于找到了与兔子的相似性

在清晨，有人把窗户推开，伸出头来想说点什么

但很快又缩了回去，把窗户重新关上

黑夜是一个整体

黑夜是一个整体，月亮划上一刀

想分一块，灯光也是，它们都没有成功

伸手不见五指，包括我的

说明黑夜不喜欢任何一个插手的人

黑夜是一个整体，像一只西瓜

打开是它的白天，不打开才是它的夜晚

我诗写黑夜，在于它平等地对待一切

平等地将世间万物，统统变回瞎子

穿过雪夜的大堂

下雪的冬天

失眠的人凭一盆炉火

找回自己的双手

户外有人踏雪

没有灯盏，他们依靠遍地雪花

照亮黎明的断崖

这些年，我常在炉火旁写诗

手提几个词语穿过雪夜的大堂

很多时候，我两手空空

像捏着一把积雪

写着写着，它就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