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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壮的诗

2018-11-13

扬子江诗刊 2018年1期
关键词:博鳌教堂

李 壮

青岛大教堂

闭起眼睛,便能看到它

每当我模拟死者,闭目屏息

那轮廓从黑暗的渊面之下

浮升起来

是的,在童年的正午

我曾久久抬头凝视着它

塔楼背后的强光

刺下了视网膜上永久的纹身

因此我不惧怕黑暗

不论行走在午夜的老街

还是死亡的想象里面。

我是随身佩带教堂的人

合上眼,就看见天堂之门

有时候天降暴雨,教堂的塔尖

如同探出水面的小小石块

闪电经过时,会在上面轻轻落脚

但从不炸响

像是古老的哑剧

大教堂,它用混淆时间的安全感

催眠万物

在它石头的雨檐之下

我与蚯蚓一同睡去

我与流泪的石头圣徒们

一同睡去

最后一位牧师离世后

喜鹊继任为末代主教

清晨四点,它开始准时布道

拿撒勒人耶稣

说一口艰难的青岛话

悲悯的天性催促着他

从舌头上与苦命人同在

每当阳光漫过彩绘玻璃

他在红色和绿色中自言自语:

父啊,父啊,悲伤还是那么多

而他们婚丧,他们嫁娶

他们听不见他的孤独

望 京

望京SOHO,楔形的下沉广场

有三个人站在海中

啊,时代的落水者们

他们从栏杆下仰望船头

他们望而不得见

有老虎从腮上干拔胡须

我嗅出了腥甜,眼见

血红的星群溢出地表

虎骨从自己的中空渗出酒来

有烟,有火,有我见证万物燃烧

此刻夕阳灿烂

高跟鞋践踏哀歌

空气中弥漫着烟蒂的糊香

而音乐喷泉在强行降温

这是多么美丽的世界——

他们熄灭、沉没,双手合十

掌心是挚爱之物

缺席的形状

传说中的大暴雨从北京擦身而过

很久没有下大暴雨

很久街上都没有过鱼

空气很久都没有潮湿

书页上的字

很久不曾漂浮起来

很久了,一直没有机会

能够用酒杯舀起思想

死去亲人们的脸

很久不曾从土里浮上来

很久不见太平洋,不见有嗜腐的贝类

敞开柔软,安抚我的脸

亦不见闪电划开我们

用它残酷的光明

照亮脊柱后祖先的鳍

立 秋

以长方形的楼顶为坐标

鱼鳞云

遭受着自身的挤压

越游越小

这仿佛是一场进化:

一条鱼,鳞片渐次混沌

最终生出双手

从天空澄蓝的腹内

抓出一支长矛

多么古老的仪式

我像祖先一样抬头望着,后背发痒

那对遗忘已久的翅膀

就要破骨而出

这个叫李壮的人

这个叫李壮的人

全裸着站在镜子里

我好像从来不曾认识过他

适量的酒精

就能够在他胸前勾勒出红斑

那斑纹像老虎

也像地图

一个隐藏着的世界

浮出他肉体的水面

一个隐藏着的世界

一枚不为人知的星球

我踩着自行车丈量它的疆土

小心躲避着交警

去博鳌

首先是芦苇,高比乔木

簇拥着站在一起像溢出的梦境

它们巨大的白色头颅和支撑的茎

强韧而野蛮

啊,帕斯卡尔,你著名的比喻是不恰当的

至少在博鳌

人无法同芦苇相比

随后是树丛,那挺拔与蛇绕的海洋

沿路基饱含阴谋地退后

太密集了!但密集渐又显为虚空

终至于纯粹的暗:时间之暗

来自记忆里被遗忘的部分

暗里忽探出三角梅……

那红色,是我们所最初记得的

祖母端来的午餐

靠近城区,窗外开始出现椰树、水牛

和挂在电线上的长袖衬衣

我意识到已进入一座矮化后的岛

更多的空隙,塞得下更多更具体的日子

看不到人,但有一双黑色的人字拖蹲在路边

等待被路穿走

车前传来喇叭声。什么避让

与此同时我听到

腕上的机械指针重新走动起来

听 海

从很远的所在,海把它的巨大

直扔在我的脸上

——用层层叠叠的浪

而风是海延伸的手臂

在两道门的窄缝里

它攥起拳头嚷着

时近午夜,白天被光明吃下的巨响

在黑暗的抽搐里一一吐出

那声音多么坚硬

是伟岸的事物将自身折叠时

发出的怒吼:

有力,并且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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