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 后（外七首）

麦豆

好长时间，她

和三岁大儿子

才把一条大鱼

从水中拖上岸边

多么健硕的一条鱼

如果活着该多好

她用相机对准大鱼

给它拍几张

遗照——

她们是怎样走近湖边的呢

“水深，坡滑

此处常有人溺水身亡”

湖边围栏上的红字，如魔咒

让我恐惧

围栏那边

她们站在“危险”的湖边，仿佛站在一个没有“害怕”的王国里她和她的孩子在讨论什么呢是鱼？还是人？

围栏这边

我不可能知道——

我不可能知道

风的世界，水的世界

一位越过围栏走近湖边的

皇后的世界

给兰波

我在昏暗倒流的时光里

给你写信，生活没有假期

我将蒙着面，略带羞愧和仇恨度过余生

将手伸进百宝箱，拽一个通灵的怂恿他用火涂满身体

用马填充四肢

漂洋过海，死于开罗、伦敦

死于就任父亲的19岁

无须遇见另一场童年

扮演一只虎气的鸟

哦，老鹰捉小鸡

多么难过的一场游戏！

美丽使你衰老

烽火连天使你衰老

我回到巴黎的老王子啊

你绝望地喊到‘请截去我赎罪的蹄子！’

晒太阳

一转眼

母亲已搬出生锈的割草机

每日吃饭的桌子

以及全家人的惊讶

好天气就有好心情

露水代替了雨水

树的影子重新走下地面

就连路上的行人也在雨后的泥路上一跳一跳。

母亲说她中午还要搬出菜橱和盛衣服的箱子

母亲说阳光强烈的中午她要搬出屋里能搬的一切。

恍惚间

我也在一个晴朗的午后被母亲从体内搬了出来。

冷

有些冷

进入皮肤后

便常年在体内游荡

有些时候在眼睛里

有些时候在唇齿间

有些学生

冬天仍旧穿着拖鞋

在校园内游荡——

有些时候在厕所里抽烟

有些时候深情地望着你

深情地望着你

喊你老师

童心未泯

失去叶子迷人的安静

语言用纷争给我套上

沉重的脚镣——

每当蓝色的月亮升起

啊，每当蓝色的月亮升起——

我就依在树上发呆

古老的竖琴啊

你的弦外之音是什么？

俄罗斯的天空——致茨威塔耶娃

玛丽，多年以后

我才看见潮水

将你举得很高

阳光在你的身下覆盖每一寸土地。

玛丽，爱一个人

可不可以爱上她灯下的深夜

爱上她一块面包的早餐？

爱她的骨头犹爱水晶

爱她的文字如爱泥土。

玛丽

最爱你的人不是用嘴吻你的那一个

也不是用枪枪毙你的那一个

而是多年以后

一个男孩的想象中你的墓前长满了荒草。

玛丽，我爱你

是因为一个人的祖国

在你的脸上

从来没有失去红润

从来没有失去战斗力

从来没有。

年轻的时候

一年一度，花的笑容依旧

皱纹只是衰老的伪证

燕子一路北飞，叽叽喳喳

听说，大地与那女子重修与好

出嫁的年龄

盼望一个晴朗的天气里

喜洋洋把自己嫁与夫婿

彼此亦不需承诺

沿着春天的河流

头发被风吹乱

婚妆是十里柳绿

新娘是一树桃红

朵朵心事，春风里一度飘坠

这许多年过去以后

谁和谁百年好合已无牵挂

这辈子欠你的

下辈子化为一株爱哭的草，终身为奴。

苹果树

看见你的描述

我停下生活的脚步。

你的美得到了神的眷顾。

你，连同整个植物家族都得到了神的眷顾。

四月的苹果树啊

站在你的花下

我多想听听你对这片土地的要求

以及，你对美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