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面（组诗）

刘汀

人 群

写诗的觉得诗最牛，拍电影的

觉得电影最高级。还有画画的跳舞的

写小说的玩极限运动的，等等，等等

都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中心

幸好大地和农民默不作声

他们太忙了，只有不停地劳作和生长

才能养活，这么多自以为是的人

误 解

问题是，人

要经受多少误解

才能平安度过一生

比如，作为一个

来自内蒙古的胖子

他们总认为你

是蒙古族，特别能喝酒

如果你说：不，这完全是误解

他们就会笑，觉得你

不仅是一个胖子

还是一个骗子

如果清晨不带来希望

命运在屋顶盘旋

像冬日的蚊子

很少落下来

窄小窗子外面

满世界的残羹剩水

我曾对这一切

抱有过分的宽容

如今只留下遥远的痛苦

塞满内心，我想知道

如果清晨不带来希望

该以怎样的姿势

去拥抱黄昏

那些永在黑夜中的人们哪

挣扎着起身

倒最后一杯水吧

可以服下药丸，也可以

缓缓浇在自己头上

奇怪的事

走进森林里

不会感到

树太多了

航行在大海上

也不会感慨

水太多了

去书店的时候

却总觉得

世界上的书

太多了

我心底很清楚

森林和大海

也这么想

像爱那样

像树叶从枝头飘落

我把你存放于记忆

像开春冰河的解冻

我把你冷藏起来

像刚刚蒸熟的白面馒头

我把你远远地扔出去

像一条在杨树叶上蠕动的虫

我把你捧着，用两只手

所有自然生长的事物

都和爱对着干

众梦也被颠倒了

像你就是我的梦本身

侧 面

我看见自己的侧面，像山一样

崎岖，暗夜里有肮脏

龌龊的想法从躯体里溢出

爬行如甲虫，丝毫没有

回头看看空壳的欲望

它们一个挨着一个的笑脸，排成了

闪烁着黄褐色牙齿的向日葵

我担心自己不会醒来，在每一个

侧面的意义上。我担心醒来后灵魂撑不住

轻飘易脆的躯壳，疼痛已不算什么

即使能按原路爬回去，甲虫们也不敢保证

那些痕迹会彻底消失

侧面已经磨平，写满大大小小的字

像散落的葵花籽皮

作为一个侧面或许多侧面，我

只能被描述，用空空的嘴巴

用独处时的喃喃自语，玻璃杯灌满

黄色的液体，像浸泡了

时间和情人的药酒。请一饮

而尽。侧面救

我于危困，于桃杏开花的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