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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伊甸园之门》批评方法的再思考

2018-11-12袁雯

青年文学家 2018年24期
关键词:社会文化批评莫里斯

袁雯

摘 要:莫里斯﹒迪克斯坦在《伊甸园之门》中采取了一种混合式批评方法,将文学艺术的发生发展与美国社会文化、政治紧密结合,着重关注艺术形式对社会文化的反映。他提高了批评家的主观创造性,将个人经验穿插到六十年代宏大叙事中,给批评话语注入新的活力。但在文本选择和具体论述过程中,迪克斯坦的目光受制于其自身的历史经验,对于一些重要的社会运动、作家作品、文化现象有所遗漏,批评过程中也存在偏颇之处。

关键词:莫里斯﹒迪克斯坦;伊甸园之门;批评;社会文化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24--02

莫里斯﹒迪克斯坦(Morris Dickstein,1940-)是纽约城市大学女王学院和研究生院英语系教授,也是著名社会文化批评家。《伊甸园之门——六十年代美国文化》是迪克斯坦于1977年出版的一部综合性文化评论著作。该书从政治、哲学、文学、新闻、音乐等多方面描述和分析了六十年代美国文化,并充分考虑了政治、历史、文化等各种因素的相互作用。

一、迪克斯坦的批评新思路

作为一位思维活跃,洞察力敏锐的批评家,在对六十年代美国文化的具体批评实践中,莫里斯﹒迪克斯坦采用了一种涉及文化、历史、政治和个人回忆等多方面的混合式批评方法。他选择从社会学角度入手梳理文学流派、分析文学作品,将社会文化学的批评方法运用其中。迪克斯坦在书中用了一个巧妙的比喻说明了六十年代美国社会的矛盾冲突:“60年代的社会动荡更像发生在全国每一个角落的数百次游击遭遇战,而不像一场由许多大规模战役组成的常规战争。”[1]这种无处不在的叛逆气息使得六十年代美国文学与社会现实之间的联系从未如此紧密过。迪克斯坦在论及黑色幽默小说、黑人文學、新新闻以及摇滚乐时,都将其放置在广阔的时代和社会背景中,六十年代的政治风貌直接或间接地呈现在具体文本中。文学和社会、政治的紧密联系成为六十年代美国文化的一大特色。

迪克斯坦在《伊甸园之门》中描述了大量的艺术变革与社会变革现象,不仅再次论证了文艺和社会之间的内在联系,也为从艺术想象和语言想象内部重估文化史这一评论方式开辟了新思路。迪克斯坦认同苏珊﹒桑塔格的形式美学,即艺术中唯一真正的冲击是形式的冲击,他也表明六十年代的小说家除了通过内容,更是通过艺术形式上的实验来理解与说明社会。在迪克斯坦的论述下,读者可以看到古德曼的《荒唐的成长》、梅勒的《夜晚的军队》与《迈阿密与芝加哥的围城》混合了文学与新闻、幻想与事实、政治与个性,并在此过程中形成了一种新的文学样式。约瑟夫·海勒的《第二十二条军规》和托马斯·品钦的《拍卖第四十九批》和库特·冯内古特的《猫的摇篮》被一种黑色幽默所掩盖,他们通过创作稽模仿式的历史小说揭示当时濒临疯狂的社会文化环境。黑色幽默小说作为一种与现实主义文学尖锐背离的新的自由,在艺术形式上的丰富多彩和奔放不羁彰显了六十年代的反叛精神,代表了旧模子能被粉碎并重造的信念。诸如此类的艺术形式的变化恰恰是与六十年代的社会形势紧密结合的。

对于《伊甸园之门》能否真实再现美国六十年代文化的问题,迪克斯坦在该书中尝试揉入自己青年时期的经历与回忆,从而建立一种个人“在场”模式,瓦解传统的六十年代宏大叙事。从五十年代的一个保守的犹太裔哥伦比亚大学生,到后来成为一位年轻的自由派耶鲁博士、哥伦比亚大学导师,迪克斯坦身上所发生的转变成为理解六十年代文化的一个具有启发性的切入点。“文化的变革与自我的发展相互作用为解读六十年代美国文化提供了一种独特的视角。”[2]迪克斯坦这一做法对新批评派和史学批评派的基本观念也进行了挑战和否定,即批评家是作品的客观观察者和评价者。在迪克斯坦的批评观念中,批评家拥有同作者一样的创造力,他们在零碎的个人主观的片段中创造了一些整体性的东西。迪克斯坦所强调的不仅只是对六十年代美国文化的认知,还有对六十年代文化的个人感悟和艺术创造,在一定程度上赋予了艺术和批评的自主性和独立性。也正是如此,迪克斯坦在选择论述方面不可能做到包罗万象,他自己也曾明确表示在组织构架《伊甸园之门》一书中有所选择,这就不可避免地对六十年代美国文化做出主观化阐释,尽管他本人尽量想要保持着旁观者角色。

二、批评中存在的问题

在《伊甸园之门》一书出版后,学术界对迪克斯坦的视角选择和文本论述进行了一定的质疑与批评。在《伊甸园之门》中,迪克斯坦选取诺金斯堡、梅勒、古德曼、马尔库塞、埃里森、迪伦等人组成他的超豪华明星阵容,这些“主要角色”的选择并不出人意料,因为他们都是公认的六十年代最具有声名的人物。但遗憾的是,在风起云涌的六十年代,迪克斯坦注意到了麦卡锡主义、民权运动、黑人运动等等,却忽视了一些还未成名却很有实力的配角,如妇女运动和女性主义作家。迪克斯坦在《伊甸园之门》中几乎没有关注到任何一位女作家,他在书中仅有的对苏珊﹒桑塔格和托尼﹒莫里森的少量论述也显示出一种判断的失误。显然,凯特﹒米利特、贝蒂·弗里丹等女性作家可以告诉读者更多关于六十年代的故事。60年代的妇女运动作为20世纪60年代美国各种社会运动综合作用的结果,迪克斯坦不应将其排斥在六十年代美国文化舞台之外。

迪克斯坦在论述摇滚乐音这一章时,他的文化健忘和偏狭变得更为明显。人们不禁要问,五十年代的黑人和南方音乐家对六十年代的摇滚乐具有何种意义。迪克斯坦花了将近40页的篇幅讨论摇滚乐,却没有注意到一个黑人歌手,吉米·亨德里克斯、奥蒂斯·雷丁或者是艾瑞莎·富兰克林所施加的深远影响以及查克﹒贝里、埃尔维斯·普雷斯利等人的开拓性工作。这些被忽视的影响如今在披头士乐队和滚石乐队那里得到了公开承认。

从迪克斯坦所描绘的主要内容来看,可以发现《伊甸园之门》的文本选择基本上是以“城市、东海岸和纽约”[3]为主要导向的。迪克斯坦目光所及之处还是受到个人经验的局限。然而,在论述六十年代美国文化时,如果不把“加利福尼亚”作为特殊的文化现象,就不能准确理解六十年代美国文化。因为,反文化运动、对美国反主流文化影响最深的《全球概览》、美国最大的伊斯兰组织、第三势力心理学——人本主义心理学以及1064年加州伯克利大学的自由言论运动(该运动标志学生运动作为一支独立的社会运动力量登上历史舞台)[4],这些六十年代美国文化中无法忽视的东西都扎根或发生于加利福尼亚。迪克斯坦忽视了在美国西海岸正在酝酿着的反叛的萌芽,因而对国内社会环境的分析显得单薄了许多。

在具体文本论述中,《伊甸园之门》在某种程度上受到了纽约书评中常见的文学偏见的限制。迪克斯坦对作家和文学作家的敏锐解读有时会更多地告诉我们关于作家和他的地位等信息,而不是他的文化影响。读者从中更多地了解梅勒这个人,而不了解梅勒的作品反映了什么。在《黑人写作和黑人民族主义:四代人》这一章中,迪克斯坦對美国黑人文学的叙述显得不够全面,对黑人写作传统和黑人民族主义的评论稍显平淡。在第三章《一种新情感的兴起,或五十年代是怎样瓦解》中,迪克斯坦在论述一些重要理论著作时,遗漏了一些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著作,如马歇尔﹒麦克卢汉的《了解新闻媒体》、查尔斯﹒莱希的《美国的青春化》、阿尔文﹒托夫勒的《未来的冲击》和新左派的政治宣言《休伦港声明》以及关于女权主义的有影响的书,如贝蒂﹒弗里丹的《女性的奥秘》、西蒙﹒德比维尔的《第二性别》以及杰曼﹒格里尔的《女宦官》等等[5],这些文本可以为了解六十年代历史文化提供更为坚实可靠的基础。

三、总结

在《伊甸园之门》中,莫里斯·迪克斯坦带领读者回忆了六十年代美国在社会生活与文化精神领域内发生的一系列运动,尽管在其论述中存在偏颇与遗漏之处,但是他所采用的混合式批评方式,将文学艺术的发生发展与广阔的六十年代社会、政治、历史纠合在一起,打造出一面批评的双面镜,一方面本色地还原了那个时代波诡云谲的社会政治风云,另一方面也把握住了宏大历史背景下的文学艺术的气息变化以及精神走向。为读者了解美国六十年代文化提供了一条较为便捷的途径。

参考文献:

[1][3][美]莫里斯﹒迪克斯坦:《伊甸园之门——六十年代美国文化》,方晓光译,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5年,第129页。

[2]Curran,Ronald.Review.Reviewed Work: Gates of Eden: American Culture in the Sixties by Morris Dickstein,World Literature Today,Vol. 52, No. 2 (Spring, 1978), p. 289.

[4][5]H. King,Richard.Review:A Conflict of Decades.Reviewed Work: Gates of Eden: American Culture in the Sixties.Reviews in American History,Vol. 6, No. 1 (Mar., 1978), pp. 126-130.

[6][美]莫里斯﹒迪克斯坦:《途中的镜子:文学与现实世界》,刘玉宇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8年。

[7]王守仁主撰:《新编美国文学史》第四卷,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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