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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摩诗歌中的植物王国

2018-11-12高妤

牡丹 2018年24期
关键词:馨香墓园青苔

高妤

在徐志摩的诗歌中,出现了大量的植物,树类有松树、白杨、枫树、柳树、枣树、橄榄树等,花类有剪秋萝、玫瑰、莲花、百合、海棠、兰花、野花、苹花、栗花、罂粟花、藤萝、菩提、玉兰花、桃花、腊梅、月季、水仙,还有竹、苔藓、葡萄、麦子、水稻、豌豆、杨梅、水草、芭蕉、豆苗、樱桃、荆棘、芦梗等,而相关研究很少。本文以徐志摩诗歌中的植物为研究对象,旨在探究徐志摩所打造的植物王国的特点。

一、树——以松为例

松树,松科松属植物的通称。松树为轮状分枝,针叶细长成束,寿命长。松树对陆生环境适应性强,能在各种土壤中生长,耐干旱、贫瘠,喜欢阳光。

松是徐志摩使用频率最高的植物之一,从松树到松林,再细微到松针甚至是松树的声音、影子和馨香——松籁、松影、松馨,都一一使用。据不完全统计,从古至今,有松这一植物的诗歌数量至少达到了16 725首。松的形象深入人心,象征着坚韧不拔、高洁寡欲、清新自然、不畏严寒等品质。

徐志摩诗歌中有多种松的形象。青松:在《清风吹断春朝梦》中“一阵阵残琴碎箫鼓,依稀山风催瀑弄青松”;松林:《盖上几张油纸》中“那边松林里,山脚下,先生,有一只小木筪”;松籁:在《渺小》中,“我一人停步在路隅,倾听空谷的松籁”;松影:在《山中》,“织成一地松影——看当头月好!”;松针:在《默境》中“你轻踹生苔庭砖,细数松针几枚”;松茅:在《这年头活着不易》中,“在一家松茅铺的屋檐前我停步,问一个村姑今年,翁家山的桂花有没有去年开的媚”;松馨:在《沙扬娜拉十八首》中,“这是一座墓园;谁家的墓园占尽这山中的清风,松馨与流云”。

“松馨”一词极为少见,仅在宋代魏了翁的《朝中措·沙堤除道火成城》有见。松馨按其字面,即为松树的馨香。松树的馨香主要来自于它的天然树脂,也就是松脂。此诗先写墓园的环境,在山中,有清风(触觉),有松脂淡淡的清香(嗅觉),还有天上飘动的云彩(视觉)。因此,读者调动了皮肤、鼻子、眼睛全方位地去感受墓园的环境。清风更使松馨弥漫扩散,二者交融,风的清凉和松脂的馨香共同引发读者立体式的阅读体验,更有置身于其中之感。再以山风和松馨来说明人物的美好。松馨的环境与松馨般的人,产生了一种互动和匹配。松树作为一种植物,在本诗中,参与了视觉(有松馨必有松)、嗅觉、触觉的营造。

松树的体积庞大,在徐志摩诗歌中,起到的是背景的作用,尤其是在使用“松林”一词时。松树还与死亡相联系,墓园中常有松树,而坟墓就在松下。松树是中国传统意象,徐志摩在对松树的使用上继承了传统的象征意义,但是也有所创新,主要体现在对松馨的使用上。

二、花——以剪秋萝为例

剪秋罗,石竹科剪秋罗属植物。多年生草本,高50~80厘米,茎直立,叶片多为长圆形,花瓣深红色。大花剪秋罗喜阳,凉爽,高燥,耐旱,对土壤要求不严,常生于低山疏林下、灌丛草甸阴湿地。

诗人描绘剪秋萝的诗歌一共有两处,第一处是在《花牛歌》中,第二处是在《为谁》中。秋萝在我国传统诗歌中,并不是被描绘的主要对象。据不完全统计,目前仅知明代严嵩曾作过一首《仰山》:“石磴盘秋萝,危亭出峰树。行人上山道,望望云飞处。洞口晓钟声,林僧独归去。”此处的秋萝用于塑造一种山中环境,并没有过多的描写。而在徐志摩笔下,秋萝被赋予了美好的品质。在《为谁》中,“它为我耐着,那艳色的秋萝,但秋风不容情的追,追,(摧残是它的恩惠!)追尽了生命的余晖——这回墙上不见了勇敢的秋萝!”此处的秋萝依然美丽,但更添了一份勇敢和坚强,不畏秋风,更加立体和饱满。在《花牛歌》中,“花牛在草地里坐,压扁了一穗剪秋萝”,此处秋萝是柔弱无力的,一压就扁,但是花牛的这一行为展现了花牛的可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具有破坏力。

剪秋萝形态美丽,在徐志摩诗歌中可勇敢可柔弱,起到的是烘托的作用。它常常与美好相联系,或是美好的品质,或是美好的画面。

三、草——以稻为例

水稻是草本稻属的一种,也是稻属中作为粮食的最主要、最悠久的一种。成熟时约有1米高,叶子细长。稻米的花非常小,开花时,主要花枝会呈现拱形。水稻喜高温、多湿、短日照,对土壤要求不严。

稻在我国传统诗歌中多与丰收、劳作、美食、馨香和幸福等联系在一起。徐志摩诗歌中却将稻与死亡联系在一起。在《铁柝歌》中,“马号里暗暗的腐稻一堆:犬子在索乳,呶呶的纷哕;僵附在墙边,有瘦影一枚,羸瘪的母狗,忍看着饥孩”,马号里,稻草腐烂,发出恶臭。又臭又暗这情况不仅仅是腐烂的稻草,更是腐烂的肉体,腐烂的人间。在《一条金色的光痕》中,“老阿太已经去哩,冷冰冰欧滚在稻草里”,这里的干枯的漏风的稻草就是老阿太的床,她的贫寒交迫可以想见。在《太平景象》中,无数人在战争中殒了命,“他说前边稻田里的尸体,简直像牛粪”,尸体被随随便便地扔在稻田里,原本宝贵的生命变成了牛粪一样,战争的残酷可见一斑。

稻本是人类的主食,为人类提供生命必需的营养。在徐志摩的笔下,稻却与贫苦、寒冷、悲哀、死亡和尸体相联系。

四、其他——以青苔为例

青苔是水生苔藓植物,翠绿色,没有真正的花和果实,没有真正的根能吸收并保持水分,让地面保持潮湿。它生长在湿地、墙上、井中、屋瓦及水中等处。

苔在我国传统诗歌被广泛使用,多用于清幽孤寂的环境,譬如“红英落尽青苔院”“余花落尽青苔院”等。

在《“两尼姑”或“强修行”》中,“墙苔斑驳日影迟,清妙静淑白岩庵”;在《默境》中,“我手剔生苔碑碣,看冢里,僧骸是何年何代,你轻踹,生苔庭砖,细数松针几枚”;在《人种由来》中,夏娃将亚当的胡须称为苔藓“口边蓬蓬像树藓”;在《爱的灵感》中,“我想我死去再将我的,秘密化成仁慈的风雨,化成指点希望的长虹,化成石上的苔藓,葱绿淹没它们的冥顽”;在《月下待杜鹃不来》中,“我倚暖了石栏的青苔,青苔凉透了我的心坎”。

《月下待杜鹃不来》选用了青苔潮湿、阴冷的特质。诗人倚靠着石栏等她的时候,因为等得太久,阴冷的青苔都被暖了,不说等得太苦太煎熬,而说“青苔凉透了我的心坎”。青苔在这里发挥了放大器和烟雾弹的作用。苦等爱慕之人而等不来,心情自然是低落悲哀。青苔本是鲜绿、翠绿,但因为是在夜晚,增添了一层阴影,更填一份凉气,此时的青苔便成了诗人心情的写照。

青苔低矮,并不显眼,起到的是以小见大的作用,在徐志摩詩歌中,有时是烘托环境的清幽或寂寥,这与我国传统诗歌是一致的,有时与死亡相连。最巧妙的是与心绪相连,成为心情的显示器,这一点可谓是独创。

五、结论

互文性又称文本间性。正如朱丽娅·克里斯蒂娃所说:“任何文本都是由引语的镶嵌品构成的,任何文本都是对其他文本的吸收和转化。”一切文学作品都或多或少具有互文的特征,徐志摩的诗歌自然不能例外。松、竹、枫树等是继承了中国传统文学中的意象,因熟悉,所以频繁使用。陈忠实曾说,古典作家与当代作家之间进行着以语言为武器的“战争”,作家们的思想气质、文学个性、艺术思维方式的差异更增加了这场“战争”的丰富性和广阔性。在植物方面,徐志摩诗歌首先来自对传统诗歌部分内容的重复,譬如松、白杨、柳、莲等,但更注重“存异”,甚至主动“求异”。譬如“松馨”的使用,将“稻田”与死亡相联系,将“青苔”与心绪相联系,使用剪秋萝意象等。

徐志摩打造的植物王国,不仅物类丰富,美妙绝伦,还创新了植物的意蕴,充实了整个文学植物王国的形貌。

(青岛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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