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 气（组诗）

蔡勇

立 春

彩饰蜗行

庙宇的庆典尚在歧路

寒冬叫停了所有的龙飞凤舞

荆棘去势

抱紧自己的肉身

枯槁者

半梦半醒者

声嘶力竭假癫真狂者

筚路蓝缕者

倒骑驴者

火，火焰之神

请昭告人间一个安心等待的理由

雨 水

从这里一直向南，远处有山。

蔷薇，你究竟需要捧出多少花朵

才能完成对一个季节的谦恭

或对另一个季节的祭奠。蔷薇

我的每一个夜晚，都留在了春天

风吹送着桃红李白的词语

像不厌其烦的颂诗：繁盛的花朵

以及枝叶无不怀揣重生的胎记。

这多少和雨水有关

从这里一直向南，蔷薇

远处有山，有荆棘遍布的山路

怀揣胎记一直向南

清 明

十八相送

就是从一朵花到一朵花

再到另一朵花

人们习惯这么说着

蝴蝶

大抵不会知道。蝴蝶

只是低低地飞

专注地寻找什么

不知疲倦地。四周没有小提琴曲

缠绵的环绕。无伴奏

低低地飞着

蝴蝶 一生一世淹没在传说中

宿命注定是她的翅膀

有时 蝴蝶竟被传说命中

落上郊外的一座荒冢

聆听着什么。我会迅速地

转过脸

躲过那些凄美泪眼婆娑的传说

谷 雨

午夜。雨水

潜入伊甸园

收割花瓣和无花果叶

冲沏春天最后的诱惑

戴胜躲避着夜哭

喜鹊衔来粟粒

我们习惯在龟背的纹路中流浪

从此悲欢如注

立 夏

榫口开裂，蝼蛄叫塌了

旧时光的一角。垫入两片愿景

安妥苟且

蜗牛匆忙投靠五月

蜗牛驮来的草料

足够一个人挥霍一生

蚯蚓纠结。被雷雨反复褒贬

的自由，被槐花照亮

夏 至

途径六月末

途径罂粟花盛开

致命的光晕

上善若水的水啊

在南方和西部

彻底卸下了面具

雨水，那些远嫁他乡的雨水

却在我北方的院落

被唠叨一遍一遍反复地滋润

六月末

蔷薇已是几度的芬芳

这祈祷或慰藉

会被风传送

被鱼和群山托起

被未来七月的家园铭记

大 暑

犬吠的韵脚

可是暗夜的出口？

垭口，新路蜿蜒直抵古道

古今十指相扣

山脊沉沦。我与夜一同降临

掌心如莲

此刻，你该照亮自己

照亮这重生或穿越之路

垭口，刻着七日谶

立 秋

风中，蔷薇在自弹自唱

低缓忧郁缠绵 西部牛仔们

马背上怀旧的腔调 又像午夜的潮水

漫过来 轻轻地有节奏地

拍打着岸礁 拍打着枕边的婴儿

让一座坚城在瞬间

毫不设防地陷落

风中。遍地的花瓣旋舞

灵猫滑过 夜幕缀满流星

空旷的舞台前 蔷薇在自弹自唱

今夜 显然缺少一个号手

我们在来路丢失了太多的冥想

像这遍地旋舞的花瓣

处 暑

头面光鲜的昼夜，谁在变卖

甲方：渡口

乙方：彼岸 不出所料

夏日最后的歌手啊

“火焰之神 天地始肃矣；

雪原的使者 禾乃登兮”

处暑。八月的颂词相继溺亡

孤独的救赎匍匐而来

秋 分

秋风一定叮嘱了什么

你站起，掸了掸长衫

心中的枯叶

开始一片片落下

河水穿戴着金色的面具

和盔甲，却两手空空

谁，又在舞动画笔

标点十月

辽阔的版图

钓客芦苇沼泽

一副隐士的模样

红透的海英草

守望的稻田

点缀几只翻飞的鸥鸟

日复一日，河水校正着

昨天的河岸

这些难以抑制的脉动

四处蛊惑

一个王国的兴衰

你心中的枯叶

已纷纷落下

秋风一定叮嘱了什么

转过身，在你怀里又偷偷

揣上了什么

“蓝天白云壮丽地覆盖下来”

寒 露

谁在通宵游荡，长堤密林旷野

不知疲倦的口哨在努力稀释着暗夜

两岸的村庄深陷其中，退回

远古的混沌。此起彼伏的鼾声

将一条河领出去很远，溯流而上

那里，或许能找到蔷薇的宗族

以及姓氏的入口

一只猫，从篱笆窜上屋脊

舔了舔来历不明的露水

冬 至

零下5度，封冻或迁徙

腾空的院落

只留下鸟巢和山河

冬至，有阳气在冻土中潜行

它在游说心灰意冷的蔷薇

酝酿一次绿色的暴动 一次轮回

冬至。今天的饺子很烫

今天，我们都被香火烫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