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艺术助推云南人居环境
2018-11-12宋家宏
宋家宏
把云南建设成为中国最美丽省份,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伟大目标,从很多方面都有话可说。提升城乡人居环境,建设美丽幸福家园,是实现这一目标的重要内容。应该说,目前我们云南无论城市还是乡村,人居环境已经发生了惊人的变化,但是还有很多不尽如人意之处,如何深入实施城乡人居环境提升行动,可以说这是一个大学问,有许多问题值得深入思考。省委领导说到这个问题时说:“要全面贯彻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深入实施城乡人居环境提升行动,统筹做好村镇布局,开展好国土绿化行动和移风易俗活动,让全省焕发文明新气象。”以人民为中心,就要了解人民群众的需要,要更深入地了解不同群体的群众的真实需要,在建设理念上更贴近群众的需要。
去年七月,我和黄玲接受了省委宣传部缪开和处长的一个任务,受出版社的委托,一个多月走了滇西、滇南两条线,去采访生态文明建设方面的成果。一路走来,让人兴奋不已。十八大以后,我们所看到的滇西、滇南一带在生态文明建设方面正在发生着深刻的变化。不仅在硬件建设方面,在人的思想观念方面也在发生着深刻的变化。景颇山有一个新建设成的寨子,污水处理、卫生间入户、太阳能热水等一应俱全。从每幢小楼来看,放在城里都是小别墅,内部设施都现代化了,可是外观设计仍然保留了景颇族的民族风格。上海一个制造污水处理设备的企业出很大一部分资金,政府也有资助。这种污水处理设备,一户一套,每天一度电就可以了,是一个巨大的缸体,放在屋后。在改建这个村寨时,景颇人经历了观念的变化,他们开始不接受“茅司”修在家里,坚决反对。问:“守着‘茅司’怎么吃饭?”他们宁可不要补助也不修房子。通过做工作,村干部带头先修,一年以后,景颇人才知道,卫生间和“茅司”不是一回事,慢慢接受了,他们的生活方式也开始变了。
可以说,去年七月那一个月,我们差不多每天都处于激动之中。就一个乡村污水处理,有很多种方式在试验,在推广。洱源县一个村子雨污分流的管道已经完成,集中处理污水,五个级层的堰塘,长达近千米,每个级层种不同的植物,有不同的设备,土洋结合处理污水。第一个级层入口处还是污浊的,有明显的气味,最后一个级层,已经清澈见底,水里生长着对水质要求很高的海白菜了。
当然,我们也看到了一些不那么令人满意的建设。有一个地方是被称为“总理工程”的新农村,远远就看见半山上一大片新房子,非常醒目,非常壮观。走近了,每一幢也都是别墅式的楼房。应该说,肯定花了不少钱,可是有些是空房子,旁边的老村子里还住着人,他们不愿意搬到新房子里来住。稍微了解一下就明白了,设计者是把城市小区的理念搬到山村去了,村民的生活极不方便,养牛集中到村西,养猪集中到村东,没有房前屋后种瓜果蔬菜的地方。
我们在德宏,有一个村民小组,大约有二三十户人家,散布在一个小山沟里,三五户一个群落,甚至一两户就构成一个群落,每个群落之间都有硬化的道路相通,绿树掩映,房前屋后瓜果飘香,听得到鸡鸣狗吠。走进村民的家,家里的设施也很现代化了,卫生间、太阳能热水、煤气灶一应俱全,你感到这才是新时代农村人的生活。说起今天的变化,村民都很满意很高兴。
把云南建设成为中国最美丽省份,文学艺术如何去表现、总结现实生活中发生的变化?有许多事可以做。我想说几点启示。
第一,文艺界应当参与到对最美云南的发现与创造、解读里去。
美是需要解读的,可以说没有解读,美就丧失了大部分价值。无论是自然的美还是人创造的美,都需要解读。因为美是主客观的统一,不依托客观的纯粹的主观美是不存在的,而没有主观审美参与的纯客观的美也是不能实现的。大自然的美需要人的审美解读,艺术家创作的作品已经是对生活的审美解读,但作品完成之后,它又成为一种客观存在,又需要进一步的审美解读,去发现和扩展的作品的审美内涵。解读审美内涵,作家艺术家,尤其是评论家肩负着重要的责任,这也是评论家存在的根本原因。在审美解读的过程中,既发现美,也发现丑,发现历史与文明的进步,也会发现与此相反的潮流和作品。评论家应当有一说一,直言不讳。这些年来,我们的一些评论就文艺作品论作品的多,站在美学的高度去评论的少。参与到社会历史发展的进程中,从美学的高度去评价社会生活中正在发生的事更少,几乎没有。比如,对我们的人居环境进行美学的评价,对城乡建设的美学评价,文学艺术家们参与不进去;即使参与进去了,有无这样的美学评价能力也是一个问题。
第二,文学艺术界理应参与到现代审美意识积淀的进程中去,为丰富发展现代审美意识做出自己的贡献。
我们现在的审美意识与人居环境是分离的,甚至是对立的、冲突的,审美意识是数千年农耕文明积淀下来的,而人居环境却已经工业化、现代化了,甚至后现代化、数字化了。我们的现代化的物质文明来得太快,城市化的进程来得太猛烈,现代审美意识的积淀却跟不上。中国城市化爆炸式的扩张,是最近一二十年的事,都市化的出现,高楼、机场、立交桥、高铁等等出现,也只是二三十年的事,与此相适应的审美意识的积淀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它有一个更为缓慢的进程,而且要有有意识的推进。物质化的人居环境与观念性的审美意识的错位、分离,在我们国家显得特别突出,是因为我们用二三十年走过了别人一二百年走过的物质发展进程。这种分离与错位,使得我们对现代文明的象征物缺少审美感觉,我们很难找到与它们相应的充满美感的文学艺术作品来引导我们的审美判断。现代人分离的审美意识把城市的高楼当作与美相对立的意象,称为“钢筋水泥的森林”,由此拒绝了对高楼正向的审美判断。带来的结果是,居住者对自我生存环境的否定性情感,使人在自己的居住环境中心灵不和谐。难道只有雨打芭蕉才美?只有荷塘月色才美?只有稻香十里才美?长水机场那大气磅礴,振翅欲飞的航站楼造型不美?我每次开车临近都感到一种扑面而来的震撼的美。昆明高铁站的主楼也很美,融入了云南的民族元素,特别是灯光一打开,很美!云南的文学艺术却少有人去表现都市的美。山野也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云南近年来修建了多少跨越高山峡谷的巨型大桥,没有人写出“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这样的诗句。云南的文学艺术家们沉醉于既有的审美对象,审美意识,缺乏对现代审美意识的理解,也就不能化历史与民族于现代审美意识之中,创作出更具云南个性、更具现代特征的作品。
在人居环境的审美意识中,一方面我们理所当然地要居住在现代化的楼房里,需要享受种种现代化的设施,感觉到那样才舒适,其实“舒适”里已经内含着美了,只是我们不自觉而已;另一方面我们又向往田园风光,怀念农耕文明时代的种种趣味。这当然也不能否定,但是,如果只认可农耕文明的审美意识,而拒绝现代文明的审美意识,那就有问题了。理想的状态应该是逐步积淀现代文明的审美意识,与农耕文明的仍然具有生命力的审美意识相融合,逐步建构起符合现代生活的审美意识。
而现代审美意识的发现、总结、积淀,只有文学艺术家们才能进行,这是文艺家们天然的责任,它不是历史学家、社会学家、民族学家的责任。文学艺术家们要去发现现代生活中的美,现代人居环境中的美。我们的生活中,不仅城市,而且在乡村也已经出现了现代生活与传统审美相融合的大量事实,就如我在滇西大地上看到的种种新的村寨,新的生活方式。作家艺术家们如果还像过去一样满足于描写过去的山寨故事,早已消失的民俗风情,那就对不起这个时代。
在城市里由于缺乏现代审美意识,人居环境在设计理念上丧失了对高楼从审美角度的深度开掘。既然高楼是“钢筋水泥的森林”,无美可言,也就没有更美的设计,因而千楼一面在中国的各个都市泛滥开来。建筑本应是凝固的诗,但是现在有诗意的建筑很少。建筑的美,在造型,也在装饰与细节,中国的高楼少有装饰,几乎无细节可言。我们今天所在的云南文学艺术馆和云南省文联这两幢楼,在审美效果上相差明显,云南文学艺术馆这幢楼有了一些装饰,多少有了点细节,因此有了点个性,有了点美学特色;省文联这幢大楼毫无个性,是千楼一面的复制品。
总之,现代的文学艺术家要发现和创造与现代生活相符合的美。这样,才能明了我们应该有的人居环境是什么样的。
第三,我们要去了解云南乡村、云南少数民族地区人居环境正在发生和将要发生的变化。
新时代已经到来,新的生活正在进行,新的生活方式已经出现,云南包括山区的少数民族的思想观念已经开始发生很明显的变化。这些都需要作家艺术家们去了解,去表现。这不仅仅是报告文学的事,也是小说、诗歌和其他艺术门类的事。可是,翻开云南的作品,我们不能不说,现实生活题材是一个弱项。如果与上个世纪老一辈作家艺术家们相比,就更为明显。李乔、彭荆风他们都是写现实题材的大家,他们写的往往是他们所处的当下正在发生的社会生活,是正在进行时,不仅中短篇小说,甚至长篇小说写的也是正在进行时,如李乔的《欢笑的金沙江》,彭荆风的《鹿衔草》。
第四,评论家也要下去,到建设美丽云南的生活里去。
评论家往往都在书斋里,在大学里,通常强调的也是作家艺术家要深入生活,没有强调评论家也要深入生活。去年往滇西、滇南跑了一个月,对我震动很大。评论家如果不深入生活,了解生活,你就不明白生活的变化,当然也就读不懂作品;评论家看不到生活里的美好与问题,你就对文艺作品丧失了评论的发言权。评论家对生活应该比作家艺术家有更为理性的判断,作家艺术家对生活有更为感性的把握。他们都要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第五,评论家协会要和其他门类艺术协会有更为密切的合作,要和其他门类艺术家交朋友,了解他们的创作,理解他们的作品,从而推动整个文艺评论的繁荣发展,而不仅仅是文学评论的繁荣发展。
遗憾的是,这方面的工作没有做好。因而,我们的刊物大量发表的是文学评论方面的文章,少有其他门类艺术的评论文章。云南文艺界都在为把云南建设成为中国最美丽省份贡献力量,作为文联的评论家协会,理所当然应该关注云南的各艺术门类,也为这一伟大的目标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