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尽的人世情怀
2018-11-10侯晓莉
侯晓莉
摘 要: 在艺术形式上,惠特曼不再遵循音节、重音和脚韵等诗歌格律,而自创散文式诗体。在内容上,惠特曼诗歌所蕴含的民族主义、民主精神、自由至上、放歌自然等成为一代人的精神旗帜。惠特曼的创作影响深远,美国现代诗人像桑德堡及“垮掉一代”的精神领袖艾伦·金斯伯格均深受其影响。本文所讨论的是大部分語言丰富多变、情感热烈奔放的惠特曼诗歌不吝热情赞美生命的美好与活力,歌颂普通劳动者的生命力和创造力,尤其其中不乏对弱势的群体,如妇女、黑人、奴隶和受压迫受难者所寄予的深刻同情和怜悯,体现出强烈的人道(文)主义精神色彩。
关键词: 人文主义 人道主义 同情 信心 向善
一、人道主义:人类永不厌倦的话题
人是文学画卷中永不褪色的形象。在历来的文学作品中,尽管神尽享了人的膜拜,尽管上帝曾成为人的精神皈依,尽管各色各样的权力曾试图一统文学的话语方式,但是作为人类心灵深处的呓语,或呐喊,作为人对自身的生命潜能和生命维度在无限的时间与空间中不懈伸张的表达,有关人的文字,关于人的故事,永远构成这幅画卷最灿美的华章。
如果说惠特曼的诗章是宏大的交响乐,那么其中最华美的主调就是他的诗中对人,对各种肤色的、各个阶层的,尤其是普通人,那浓厚而热烈的深情。在探讨惠氏诗歌中那股厚重的人文情怀之前,不妨先梳理人文(道)主义这一思想主张的历史流变。
人文(道)主义思想一直以人之生存的完善性为向度。人道主义思想的内涵历经流变,但以人为本,崇尚自由,关怀人的生存和价值实现始终是它的精神内核。在古希腊罗马时期,它表现为强调世俗的人本传统,人的自然欲求得以肯定;它指完善人文教育,使人的身心得以全面发展,催生创造了塑造人的个性、开发人的潜能的古希腊教育。及至中世纪的欧洲,人性在上帝的神威面前归于黯然,而人成为上帝面前背负原罪的羔羊。教会的精神统治和思想束缚,迫使当时的人文主义思想家提出“回到希腊去”的口号,这是呼唤活生生的人的归来,提倡现世的活生生的人的在场,解放被抑制和扼杀的人性。“人的发现”是指感性的原欲的人的发现,意味着肯定人自身的价值。
文艺复兴中后期的17世纪,人的理性和智性备受推崇。莎士比亚借哈姆雷特之口的赞叹:“……多么高贵的理性!多么伟大的力量……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①同时,人文思想由于肯定和接纳基督教仁慈、节制、忍耐的品格和原则,第一次与基督教文化有了亲缘的关系。
学界普遍认为在1789年法国资产阶级大革命之后,人文主义思想完成了反封建的任务,以“自由”“平等”和“博爱”为口号,为资产阶级政权鸣锣开道,此时深化为人道主义。然而资本主义金钱关系酿出种种社会悲剧、丑剧;金钱关系的支配使人们的灵魂日益扭曲、畸形。资产阶级启蒙运动的大革命期间所承诺的“自由”“平等”“博爱”几成泡影。人道主义关怀返身基督教,从其中汲取了爱人、去恶从善、博爱的精神养分。此时期伟大作家狄更斯、雨果等人的作品中表现出的人道主义都体现出了这种基督式的宽广与深沉。
米兰·昆德拉说:“人道主义是一种从人性、人道的立场出发,以善和爱为核心,以人为本,重视人的生存、权力、尊严、价值,以人的自由、幸福和发展为最高目标,具有人类性、普遍性的观念(如自由、平等、博爱、和平、宽容、同情等)的伦理思想和思想体系。”②
人道主义关怀仿佛是彼岸的灯火,予人以希望。人道主义对人的终极关怀是生生不息的人类之希望之光。自由、平等、自尊、生命的尊严和价值在人文主义这里是无价的无上的。人道主义给人以希望,同时寄希望于人。
近代的人道主义以保证每个人应有权力利益为前提,强调在不压抑人的欲望的前提下,如何达致全社会的包容、和谐与共处。尊重每个人,尤其是个人的生命、财产、兴趣、价值观和尊严已经成为现代社会的重要理念。
现代和当代人道主义关怀转而以人的非理性意识如意志、生命、情感、情绪、本能欲望为本体,从人的内心世界出发解释外部世界。在上帝消失失乐园的伊甸家园人怎样诗意地栖居?在荒诞的、不由自主的境遇之中个体的生存状态,人如何实现自我,超越自我?如果说人的理性在文艺复兴时期曾经成为人摆脱神的权威而备受推崇的特质的话,那么现当代人文关怀则叩问并试图回答现代人在人的理性成就反而将人推向异化的境地下人的流浪的精神何以安居?在理性外壳之下的以意志、情感、本能为指涉的那个真正的无伪装的“自我”该如何存在?为流浪的现代人的灵魂构建得以怀着乡愁回归精神家园的愿景,可以说是现当代人文主义的宏旨。为现当代人流浪的精神和灵魂点一盏寻求精神家园旅途中的希望之灯,惠特曼的诗是这样的一束希望之光。
作为一个时代的伟大诗者,惠特曼的诗歌洋溢着极富人道精神的感动,可以让我们看到希望就在身边,本文从三个方面探讨惠氏诗歌中蕴含的人文主义情怀:一是对生命价值的讴歌与赞美;二是对弱势群体所寄予的人道主义的深刻同情;三是对人的信心。
二、惠特曼诗歌中的人文蕴涵和人道主义思想
在中国惠特曼诗歌译介史上首位将惠特曼诗歌结集出版推出惠特曼诗歌翻译集《大路之歌》的知名译者楚图南先生曾标举惠特曼为“真正的生命和真实的人性”的诗人。美国当代诗人金斯伯格称惠特曼为“亲爱的父亲,胡须灰白孤单苍老,勇气的导师”③,这应当是对其及其所创作的诗歌饱含的人文思想和人道主义道德情怀的精准而且深情的诠释。
第一,赞美生命的美好与活力,特别是对普通劳动者生命力和创造力由衷的赞扬和歌颂,使作品显示着以普通人为本的厚重本色。
人,每一个普通人构成惠特曼很多杰出篇章的主旋律。
在《我歌唱自己》中,“我为一个人的自身歌唱,一个单一的个别之人,但是要用民主这个词,用全体这个词的声音”。
“我歌唱从头到脚的生理学,我说,值得歌唱的不仅仅是相貌和头部,整个形体更值得歌唱,而且,与男性平等,女性我也歌唱”。
“我为现代的人歌唱,那情感、意志和能力上的巨大生命,他兴高采烈,能采取合乎神圣法则的最自由的行动”。
文学是写人的。通过文学写出时代的声音,表现时代的精神,是文学最基本的功能。时代的精神是人造就的。惠特曼创作期间,美国从一个毫无本土文化的新国度发展成为一个拥有高度发展的物质文明的工业社会,面对这个国度蓬勃的朝气,惠特曼难以抑制热情,歌唱这里的每一个人,歌唱这里每一个人的生命力,因为他深信每个人生命的充沛美好必然来源自也必然铸就一个活力四射的民族。歌唱人,就是唱出了当时那个时代的最强音。我们不由得想到文艺复兴时期拉伯雷在《巨人传》里塑造的巨人形象,他想借此巨人唤醒当时代在上帝的神威下沉睡的人,现世当中的活生生的人是应当有着巨人般的能量的,巨人是人自身潜能的象征。
长诗《我自己的歌》是惠特曼1855年出版的《草叶集》中最重要的诗篇。
诗歌的开篇“我赞美我自己,歌唱我自己,/我承担的你也将承担,/因為属于我的每一个原子也同样属于你。//”“我的舌,我血液的每个原子,是在这片土壤,这个空气里形成的,/我是生在这里的父母生下的,父母的父母也是在这里生下的,他们的父母也一样,/我,现在三十七岁,一开始身体就十分健康,/希望永不终止,直到死去。”
在文本叙事层面上,“我”总是以叙事者的身份在诗中占据主导地位,但叙事者把“我”和“你”等同,不仅对广大读者构成了一种炽热的情感召唤,更是借助这种等同表露着诗人所要赞美和歌唱的不仅仅是诗人的“我自己”,而且是“你自己”,“他自己”,是千千万万的普通民众。概括美国日常生活中的每一个人,在生命和新大陆的创造面前平等的每个人,不分年龄,不分男女,不分种族,不分高低贵贱。
爱默生在《美国学者》中说:“这个世界最伟大的辉煌就是抚育了人。因为一个人,假如正确地看待,是包含着所有人的性格特征。”④
的确,惠特曼在诗歌第14节中写道:“我迷恋于在户外成长,/那些在牛马中生活的,那些尝到海洋或树林滋味的人,/造船和驾驶船只的人,挥动铁斧和大槌的人,和赶马/的人,/我可以接连好几个星期和他们同吃同睡。/”
在第21节中,“我是肉体的诗人也是灵魂的诗人,/……我既是男子的诗人也是妇女的诗人,/我是说作为妇女和作为男子同样伟大,/我是说再没有比人们的母亲更加伟大的。”
普通人构成了惠特曼诗歌的主要意象,诗歌中或用象征,或直接描写,书写的皆是这些微不足道但在诗人眼中又是那么美好的普通生命。无论黑人、白人、男人、女人。每个普通人,无论机械工、马车夫、船夫、海员、男女工人等都是他歌颂的对象。诗句中渗透着诗人作为美国19世纪人文主义者对生命平等的尊重,对生命自由的热烈向往,对人的生命创造力的无限崇尚。
朴实的诗句构筑了惠特曼朴实的诗风,歌德说,风格是文学艺术最高的东西,是文学艺术的最高境界;是建筑在作家对对象的本质和存在方式的深刻领悟基础之上的;风格也应该在艺术形象中⑤。朴实无华的诗句象征惠特曼质朴的情感,是诗人对这块土地的眷恋和对这个年轻国度的赞美的深情表白,是诗人对这里的朝气蓬勃的众生和向这些挥汗创造着个人及至整个民族的将来的普通民众的伟大致敬。惠特曼深刻地看到并且坚定地相信:正是一个个个人构成了宏观的民族的自我;一个个自我身上那些具备无限时间性和无限空间性的部分合铸起一个民族的灵魂。
第二,惠特曼在诗篇中积极主张废奴制,强烈要求国家民主,弘扬人人平等;主张男女平等。诗篇中蕴含的对弱者深刻的悲悯和同情表达了他作为一位当时代的人文主义者的人道主义情怀。
《我坐而眺望》是惠特曼写于1860年的诗作。
我坐而眺望世间所有的悲哀,所有的压迫和羞辱,
我听见年轻人悄悄地啜泣哽咽,
为自己的痛苦,为所作所为懊悔不已,
我看见底层社会的母亲拉扯着孩子,
绝望憔悴,奄奄一息,被遗忘在角落,
我看见饱受丈夫虐待的妻子,
我看见奸诈的骗子把少女诱惑,
我看见因嫉妒而起的怨恨,极力隐藏的单恋,
在世上我看见这一切,
我看见战争、瘟疫和苛政,我看见烈士与战俘,
在航行中,我看见了一场饥荒,
我看见船员抽签决定谁该去死,以保他人的生命,
我见到劳工、穷人、黑人等诸多生灵,
遭受着傲慢之人的藐视与侮辱,
所在这些——这一切无穷的痛苦与卑劣,我坐而眺望,
看着,听着,我默默无语。
在形式上这首诗有一种强大的张力美。语气看似平静、沉默,却在深刻的同情而外蕴含着强烈的激愤。诗中用9个“看见”,勾画了9种代表人类精神或肉体遭受罹难的意象。诗歌展示了一个人道主义者在爱与痛的边缘所述说的生命之痛。
亚当·斯密在《道德情操论》中认为,怜悯和同情是人的本性的一个要素,这种同情就是当我们看到或逼真地想象到他人的不幸遭遇时所产生的感情。惠特曼是一个人文主义者,他作品中蕴含的深深的同情和怜悯诠释了诗人的人道主义情怀。
卢梭认为:我们之所以爱我们的同类,与其说是由于我们感到了他们的快乐,不如说是由于我们感到了他们的痛苦;如果我们共同的需要能通过利益把我们联系在一起,则我们的共同苦难可通过感情把我们联系在一起。
惠特曼孤独终其一生;他出身贫寒,来自下层社会,可能正是因为这点,他对普通民众、下层民众倾注了更多的爱。他曾说自己是“一个老粗”,但恰恰是这样一个“老粗”,怀揣着最温柔、善良的深情为人类世代的苦难和绝望寄予无限同情;为被压迫、被奴役的民众的自由、民主和解放而呐喊。
对人类苦难困境的悲悯历来是文学作品得以打动人、感染人甚至将人凝聚在一起的力量,亚里士多德曾说过,悲剧可以帮助人净化心灵。在悲情的意境中,人在悲恸的体验中把握到了向善的心意。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我们之所以心爱人类,是由于我们有共同的苦难。
在《泪水》⑥中,詩人写道:
“泪水!泪水!泪水!
黑夜里,孤独时,泪水,
在白色的海滩上滴着,滴着,为沙粒所啜取,
泪水,连一颗晶莹的星都没有,到处是黑暗和凄凉,
潮湿的泪水,从蒙着头那人的眼里滴落下来。
啊,那鬼魂是谁?那在黑暗中落泪的形象是谁?
那在沙滩上弯着腰蹲伏着的不成形的隆起物是什么?
泉涌的泪,呜咽的泪,为粗犷的号哭哽塞住的痛苦,
啊,风暴,聚积成势,升腾,沿着海岸疾步飞奔!
啊,粗野而阴沉的黑夜的暴雨,夹着风——啊,滂沱而狂骤!
啊,白天是这样安详而文雅的阴魂。面容宁静,步履稳重,
但是你在黑夜里疾驶而无人看见的时候——啊,那就像没遮拦的汪洋一片,
是泪水,泪水,泪水!”
整首诗的意象构成了深沉宏岸的意境。积聚成势的风暴阴沉的暗夜无语滂沱的大海及“泪水,泪水,泪水!”象征着人类普世性的苦难。“泪水!泪水!泪水!”三个惊叹号的使用,表达着作者对世间无尽的苦难和不幸深刻悲悯情怀。
自古以来,人一刻也没有放弃过对自由、解放的追求。追求独立、自由、平等、民主始终是人内心不可磨灭的愿望。人道主义理想始终深埋在人们的心中。在《论文学是人学》中,钱谷融先生写道:“……虽然随着社会、时代条件的不同,人道主义的内容也时时有所变动……但我们还是可以从中找到一点共同的东西来的。那就是,把人当作人……”钱先生深刻地看到:很多伟大的作家都自觉地追求人的解放,无论是现实主义的还是浪漫主义的创作中均贯穿着人道主义精神和理想,“两者的出发点,都是基于对人民的同情和热爱,都是为了改善人民的生活,为了帮助人民争取精神上的解放”⑦。
把人当作人,就意味着从物质、制度、精神上多层次的人的解放;把人当作人的历程是曲折的,但在某种意义上说,却是终极的人文关怀。如果说文艺复兴解放的是一个具备原初自然人性的人,启蒙运动所解放的是封建制度枷锁下的人的话,近现代人道主义则是帮助人跨越种种物质的精神的生存藩篱终而达到对自己生命意义的超越性的实现。
惠特曼的诗篇用同情和关爱表达了对人类解放这一终极关怀。
惠特曼用诸多诗篇表达了对女性真诚的尊重和赞美。他这种超前的人文价值观在他同时代及在他之前的创作中都是不多见的。诗人明确说:“……与男性平等,我也歌唱女性。”(《我歌唱一个人的自身》)
在诗歌《瞧,山顶上的女战胜者》中,诗人向南北战争时期的女士兵致敬。“瞧,山顶上的女战胜者,你在那里以高扬的眉宇注视着世界,(那世界,自由哟,曾经密谋反对你,可是输了,)在突破它的无数次艰苦的围攻,把它们全部粉碎之后,你屹立着,让太阳照耀在周围,如今安然无恙,永远矫健而焕发地飘扬——嗨,在这崇高的时刻,我歌唱着,但不能带给你骄傲的诗篇,也没有卓越的狂欢曲,只有这饱含着夜色和滴血的伤口的一簇,以及对死者的赞歌”⑧。
在诗人的笔下,这是一位矫健的女英雄。她“屹立”,“矫健”,她以独立勇健的英姿在场,一反惯常的作品中女性作为一个失语的他者存在。惠特曼通过描绘具有能动性的女性主体,表达了他符合全人类终极精神价值取向的人文关怀,即男女平等。
惠特曼曾说:“我要求人民……即那些成群的群众,人民的全体,黑人,女人,小孩;我要求他们占有属于他们的一切;不止是一部分,大部分,而是全部;我支持一切能够使人民获得适当机会的任何措施——让他们过更加充实的生活……我要求人民享受应得的权利。”⑨
第三,对人的信心。
惠特曼说:“美国的光荣史由于她有四千万高明的普通人,他们是一些前所未有的最聪明、最伶俐、最健康、最有道德的人。”⑩
钱谷融先生曾经深刻地指出,“(作家)必须建立起对人类的信心”,“有了这样的信心,我们的前景就会光明起来,什么样的困难,什么样的挫折,也阻挡不了我们为人类的进步和幸福而奋斗的勇气和决心。这样,在我们的文学作品中就绝不会缺少诗意和美了。这种对人的信心,就是我多少年来一直呼吁的人道主义精神”?輥?輯?訛。
惠特曼是有这样的信心的。在《拓荒者!啊,拓荒者!》之中,“来吧我那些晒黑了脸的孩子们,/排好了队,把武器准备好,/带上你们的手枪了吗?带上你们锋利的斧头了吗?/……我们必须前进,亲人们,我们必须承担风险,/我们是年轻而肌肉发达的人种,所有别人都依靠我们!/拓荒者!啊,拓荒者!”
在给爱默森的信中,惠特曼曾说:“每天我都走到曼哈顿岛、布鲁克林区和其他城市的人民中间,走到年轻人中间,去发现他们的精神,去振作自己的精神。”?輥?輰?訛
自称为“现世人文主义者”的美国学者胡克认为人类是创造历史的主体,历史不是天意、神的意志等之类神秘的原因的结果,也不是英雄创造的。惠特曼的诗篇表明了他在此点上深刻的洞见:每一个普通人都在努力实现着自己的预期、愿望,一股股合力构成了时代的旋律,也就创造了历史。“哪里有土,哪里有水,哪里就长着草”。影射了美国千万个像惠特曼一样顽强奋斗的普通劳动者。正是这些野火烧不尽的草叶一般具有无限生命力的普通劳动者创造了这块新大陆上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惠特曼的诗是美洲新大陆上千万普通劳动者的史诗。
三、结语
惠特曼说,我不想只像一个作家那样创造文学作品,文学的含义在于它有要实现的目标。法国启蒙思想家之一的狄德罗认为艺术家应该是关心人间的疾苦,使不幸的人在艺术家那里得到“一洒同情之泪的”安慰,更要做到勇于伸张正义:“使得德行显得可爱,恶行显得可憎,荒唐显得触目,这就是一切手执笔杆、画笔和雕刻刀的正派人的宗旨。”?輥?輱?訛
文学作品应当体现人道主义性的审美特质。“黑格尔的《美学》各卷反复强调艺术要表现人类共同高远的旨趣,即‘本身是人道的有力量的东西,这样艺术才能永恒不朽。所谓‘伦理实体性的具体内容,就是人心中超越时空永恒不变的理性内容——善……”?輥?輲?訛
可見文学最终的审美价值指向对人的生存理想的表达,人道主义的向善始终作为人的生存向度给人以生存的启发、引导与鼓舞。
如果说黑格尔强调文学作品的人道主义性的审美在德意志那样一个封建专制主义势力较强的国家里具有反封建的进步意义的话,那么惠特曼所创作的大部分诗歌以建设新生国家贡献力量的平民百姓为主角,弘扬民族精神,将视角落在了代表民族精神的普通大众上,对猎人、伐木者,以及在果园、菜园、稻田辛劳的劳动人民等表达了崇高的敬意;在特定的时代下,惠特曼热情地呼吁民主与自由,充分地体现民主与自由精神,符合无论是当时还是当代的人们自身的生存理想,这种在他作品中能够找到的与人类精神追求道德取向相吻合的观照与关怀,不仅令人在阅读时产生深层次的审美愉悦,而且必将继续对所有今人与后人产生永远跨越时空的影响力。
注释:
①莎士比亚全集·第9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49.
②米兰·昆德拉,著.孟湄,译.小说的艺术[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2:24.
③沈方.惠特曼的帽子[EB/OL].http://blog.sina.com.cn/s/blog_648e73ff01011608.html,2010.1.11.
④Atkinston, Brooks. ed., The Selected Writings of Ralph Waldo Emerson[M]. New York: the Moeern Library,1992:55-56.
⑤[德]歌德,著.王元化,译.自然的单纯模仿.作风.风格[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4:3.
⑥⑧[美]惠特曼,著.李野光,译.草叶集[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5:211,268.
⑦钱谷融.论“文学是人学”[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81.
⑨⑩赵萝蕤,译.惠特曼诗选[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3:2,2.
?輥?輯?訛对人的信心,对诗意的追求[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174.
?輥?輰?訛Whitman. To Emerson[M]. Leaves of Grass,2005:773-734.
?輥?輱?訛张德兴.蒋孔阳,朱立元,主编.西方美学通史·第三卷[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741.
?輥?輲?訛朱立元.黑格尔美学引论[M].天津:天津教育出版社,2013:414.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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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美]米·欣都斯.《草叶集》百年纪念论文集[C].斯坦福:斯坦福大学出版社,1955.
[3][德]海德格尔,著.孙周兴,译.荷尔德林诗的阐释[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15.
[4]Whitman. Preface 1855, Leaves of Grass, ed Sculley Bradley and Harold W. Blodgett[M]. New York: W. W. Norton &Company.; 1973.
[5]赵萝蕤,译.惠特曼诗选[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3.
[6]Whitman: To Emerson, Leaves of Grass,(ibid.) pp.773-734.
[7]王元化,译.文学风格论[C].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4.
[8]侯维瑞.英国文学通史[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9.
[9]朱立元.黑格尔美学引论[M].天津:天津教育出版社,2013.
[10]刘翠湘.惠特曼的创作主体诗学思想[J].山东:济南职业学院学报,2009(4).
[11]蒋孔阳,朱立元,主编.张德兴,著.西方美学通史(第三卷)[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
[12][美]惠特曼,著.李野光,译.草叶集[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5:211,268,356.
[13][美]胡克,著.王清彬,译.历史中的英雄[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14]张志伟.西方哲学史[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