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母爱让儿子成了精神病患者

□王德军

晚自习结束，我刚回宿舍，一个来自广州的电话打进来，接着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王老师，我是小华的妈妈，还是您对，他被确诊为精神分裂症，需要住院治疗，我先给他请个假……”作为心理咨询师，我早有心理准备；作为班主任，我心里还是异常难受，毕竟小华的成绩曾经那么优秀。如果不是妈妈步步紧逼，他本可以躲过这一劫啊！接完电话，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回顾两年多来和小华相处的点点滴滴，联想到去广州前小华的妈妈和我的深入沟通，我才知道他小小年纪遭受的家庭教育之伤、成长之痛是如此之深。我决定把这个典型案例记录下来，一是警醒自己，今后遇到该类情况可以做些什么；二是从家庭教育的角度进行反思，避免悲剧再度重演。

父母角色缺失，对孩子成长不利

在小华去广州的医院检查前，他母亲告诉我，早在小华两岁时候，他们夫妻感情破裂，小华的爸爸远走广州，经过几年打拼后事业有成，在广州置产兴业，经济条件大为改善，但很少回来看望他们母子，在经济上也接济不多。妈妈带着小华艰难度日，天长日久，妈妈对爸爸的怨恨越来越深，时常在儿子面前抱怨丈夫，最后发展到诅咒。作为男孩子，小华从小就沉默寡言，胆小怕事。小华的妈妈反思说，因为恨丈夫不负责任，她在孩子面前经常口无遮拦地咒骂丈夫的种种不良行为，没想到会对儿子幼小的心灵造成如此严重的伤害。

有研究显示，单亲家庭不一定影响孩子健康成长，父母角色缺失才会影响孩子健康成长。如果父母感情不佳，整日争吵对孩子成长也不好，如果父母一方总是在孩子面前说对方坏话，在孩子幼小心灵埋下仇恨的种子，那种情况就更糟糕。稳定的家庭结构，和睦的夫妻关系就是对孩子最好的教育，孩子出现问题的概率将大大降低。对于小华来说，这是奢侈的，妈妈想做一位好母亲，实践中缺少智慧，情绪左右了判断，仇恨代替了理智，使得这个单亲家庭缺少温暖的爱意。

要优秀的孩子，更要健康的孩子

尽管小华家庭经济条件一般，小学毕业后，妈妈还是倾其所有让他上了本地最好的私立学校。庆幸的是小华非常努力，如妈妈期待的那样，学习勤奋，成绩稳步上升，到了初二下学期期末，他的成绩从入学时的一千名以外，进入到了年级前六百名，这一成绩已经可以考入本地最好的高中。为了让儿子成绩更上一层楼，妈妈省吃俭用，暑假里给他报了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五个班，小华整个暑假都在补习班穿梭，没有休息一天。开学后，小华成绩虽然有所上升，却没有妈妈期待的那样进入前四百名，于是小华的周末就只能待在补习班了。开学后，我发现小华总是一脸疲惫和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多次和他聊天，但是他欲言又止，或许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的心理，他始终没有对我和同学说起自己正在经受的“磨难”。到了初三寒假，妈妈又给他报了更多的班，从重点班到冲刺班不下十个，他也越来越沉默了。

当前，很多家长好像感染上了社会“焦虑症”，对孩子教育目标过于单一，一心想着如何让孩子优秀，没想到如何让孩子健康。父母的期待失衡不仅导致亲子关系紧张，而且给孩子终身发展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心理研究显示，当父母尤其是妈妈没有安全感的时候，就会把焦虑包装成美好“愿望”传递给孩子，对孩子的控制是最典型的表现形式。父母往往以对孩子负责、为孩子好的名义，对孩子实施控制，替孩子选择，潜在意识中是让孩子替父母完成“未了结的心愿”。如果父母愿望是基于学生实际情况，会对孩子成长有利，如果超过孩子所能达到的高度，则会成为孩子极大的精神负担。

接纳是解决问题的前提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应该是妈妈对小华隐私的泄露。寒假后，精神高度紧张的小华开始出现社交性自闭、孤独、注意力不集中等，学习成绩急剧下降，在班内开始不说话。妈妈看到孩子学习成绩下降，埋怨他不懂珍惜，说自己辛辛苦苦供他读书，换来的却是儿子的如此不争气。

为了调查儿子成绩下降的原因，妈妈先是向班级同学调查儿子的在校情况，没得到答案，然后亲自来班级窥探，看儿子在班级有什么“不轨行为”。除了看到小华沉默的表现，还是一无所获。妈妈并不死心，继续打探，终于在小华的演算草纸上发现了蛛丝马迹。她发现小华练习本上频频写一个女孩名字，她费尽心思打听到，这个名字是小华的同班同学，一位漂亮可爱的女生。她如获至宝，开始找小华谈话：“我说你的成绩怎么下降这么厉害呢，原来是早恋了啊！你对得起我吗？”小华在妈妈的责骂下无地自容。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妈妈开始向邻居等熟人解释他成绩下降的原因，导致邻居们总是对小华说：“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来我们看看啊，听说是班花，好漂亮啊！”每当此时，他都飞奔而去，回到家里插上房门，躲在里面不出来，直到病发。

医学研究表明，导致精神分裂的决定性因素仍不明朗，但不可能是单一诱发因素。遗传、环境、羞辱等因素叠加，最终压垮了小华，让这个缺少家庭温暖的少年发病，人生道路因此被改变。如果小华妈妈不是被成绩遮蔽了双眼，对小华成绩有合理诉求，结局不会如此。如果小华暗恋女生的心思能被妈妈理解，至少不去指责、曝光，甚至羞辱他，他也许不会被压垮吧？如果小华在出现学习下降、压力增加的情况下，妈妈能接纳孩子遇到的成长问题，然后一起面对，而不是责骂，会不会是另外一种结局呢？这些问题令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