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隐士清苦,死后震惊画坛——一代大家黄秋园
2018-11-06编辑vinlin
编辑◆vinlin
一生痴迷绘画的黄秋园从未进过艺术学院深造和受到西画影响,却以勤奋与天份敲开了艺术殿堂,成为我国300年间的一位界画大师,震撼整个中国画坛。一代宗师李可染先生叹出:“国有颜回而不知,深以为耻”。
甘于清苦
界画起源于晋代之前,最著名的界画为北宋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界画由于过分精细,画者不仅要具有极深的绘画功底,同时还需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不少文人画家为了挥洒自如,纵情于一时灵感,不太愿意把精力花费在界画创作上。宋元以后,文人画日渐兴盛,界画逐渐被视为工匠所为,地位日益低下。从19世纪和20世纪近200年时间里,界画艺术领域是一片荒凉的废墟。
黄秋园(1914—1979),江西南昌人,名明琦,字秋园,号大觉子、半个僧、清风老人等。黄秋园先生生前困顿,但孤介不媚时俗。远离名利,不求闻达,一直受到地方美术界少数人排斥,直到去世前都未被吸收为地方美协会员。
黄秋园从小酷爱绘画,十多岁就从师父亲好友左莲青先生(亦为中国画大师傅抱石之师)学传统中国画,由于其绘画悟性好,艺术较为超然,十九岁就开始卖画为生,作品颇为畅销。1938年经伯父介绍考入江西裕民银行工作,任文书。曾经担任过江西裕民银行物资调拨处主任。新中国成立后为南昌市人民银行科员,行政十九级;直至1970年退休。
黄秋园毕生从事绘画的探索都是业余时间,其擅长山水、人物、花鸟、书法。尤以山水画成就最高,影响最大。其山水画由传统入手,开创出个人风格强烈的画风,正如李可染评价“有石溪笔墨之圆厚、石涛意境之清新、王蒙布局之茂密,含英咀华,自成家法。”
黄秋园《清风独钓》
黄秋园《仿范宽溪山行旅图》
黄秋园《层岩古木》
在创作中,黄秋园尤以巨幅为胜,构图布局往往顶天立地,整幅落墨,点线密集,不留空白,所谓上不留天,下不留地。其布局满实在现代国画家中无有可匹者,然茂密处透露出浓淡深浅的灵气,故有“天满一星”画家的最高称誉。他的山水往往“以元人笔墨,运宋人丘壑”,章法茂密、点线绮集、满幅经营、繁而不乱。画中人物虽小,然仍能形神兼备,无一懈笔。同时还在自己艺术实践中独创了一种有别于历代名家的皴法新技法“秋园皴”,其晚年的山水有两种面貌十分引人注目,一种格局近乎宋人,层峦叠嶂,骨体坚实,墨法精微,画面不强调空间的纵深,反复用鬼脸皴,形成一种现代感,所作雪景尤觉玉洁冰清,另一种笔法远胜元人,丘壑雄奇错综,植被丰茂多变,仿佛有一种精神闪耀在云蒸霞蔚中,从中可看出他对传统山水的领悟已达到极高的境界。
举世瞩目
中国绘画界知秋园先生,是他的遗作在中国美术馆展出的1986年,这正是在他逝世的第七年。当时全国画界惊呼:“黄秋园奇迹般地被发现”,“黄秋园是当代富有成就和颇具特色的中国画大师之一。”从他生前默默地献身艺术,名不出乡里,到他65岁逝世后举世瞩目。
黄秋园被誉为中国书画界“当代陶渊明”。其生前困顿,然孤介不媚时俗,远离名利,不求闻达,虽未有专业学习中国画的经历,却一生浸进于山水画传统,融南北宗于一体。
李可染先生曾经在参观过黄秋园画展后,对黄秋园的长子黄良楷说:“我很敬佩黄先生的画,想用自己的一张画换黄老的一张画。”他还亲自书写了一段题跋:“黄秋园先生山水画有石溪笔墨之圆厚、石涛意境之清新、王蒙布局之茂密,含英咀华,自成家法。苍苍茫茫,烟云满纸,望之气象万千。二石、山樵在世,亦必叹服!”这种评价是极少见的。
启功亦题:“秋园健笔是人豪,近比张爰远石涛;首夏晴窗开卷处,海天如镜映霜毫。”台北出版的《近代十大名家书画选》,将黄秋园与吴昌硕、齐白石、黄宾虹、徐悲鸿、溥心畲、潘天寿、张大千、傅抱石、石鲁诸家并列。黄秋园的画,成为中国美术馆、中国画研究院等地方的珍贵藏品;他教学生的画稿,也成了中央美术学院的长期示范教材。
画史有评论认为,黄秋园最大的成功,在于他晚年用被人称为“秋园皴”创作的几幅佳作。形成了一种玲珑别致、自成语汇又具有现代审美意蕴的山水风格,不仅令人惊叹,更可谓是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艺术独创。才确定了黄秋园在中国绘画史上的地位。可是令人感到遗憾的是,黄秋园逝世太早,体现此类皴法的作品存世不多。
画家之死
黄秋园于1979年因病去世,享年65岁;逝世五年后,他的作品公诸于世,震撼整个中国画坛。1987年中央美术学院追聘秋园先生为名誉教授。中国画研究院追聘秋园先生为荣誉院委委员。黄秋园的山水画中多有隐居高士出现,想来正是反映了其淡泊的心境。
黄秋园《溪山访友图》
黄秋园《赏春图》
黄秋园《 仙府楼阁图》
人民美术出版社、台湾锦绣出版社联合出版的《中国巨匠美术周刊》中将其列为自晋代、唐、宋、元、明、清至近代的一百位中国美术巨匠之一。
黄秋园的儿子黄良楷曾做过6年木匠,这份职业是父亲为他选择的。1973年,黄良楷从高安插队回城,当时的工作很难找,父亲黄秋园说学剃头不错,不过只能赚小钱,想过好日子还是学木匠。
1979年5月,黄良楷到外贸宿舍楼的一户人家联系木工活,主人有一手裱画的绝活,解放前就认识黄秋园,在家具打完的那一天,随黄良楷去看“老爷子”,故人相见黄秋园来了兴致,多喝了几杯酒后突发脑溢血。
“父亲一生无欲无求,除了每天都要泡半天茶馆外,就是写字画画。但临终前却郑重的交待,希望在他死后能为他办个画展。”
黄秋园显然知道自己的价值,1975年,女儿结婚,黄秋园为她画了一幅《天女散花》作为嫁妆,并给她说古道今:“清代画家赵之谦家境贫寒,女儿陪嫁也只有一箱画,哪知赵之谦日后名声大振,作品价值连城……”
黄良楷回忆说:“当时我也在旁边,但也只当是父亲的一句戏言。现在想来,连做子女的都不了解他的书画艺术,更不用说深入他内心的痛苦了。上个世纪60年代,傅抱石来南昌,在无意中看到他的几幅画,便让学生沈仲云邀他去江西宾馆会面,但被他拒绝了。这孤傲的背后,又隐忍着怎样的寂寞和痛苦。”
大师登场
要为师出无名的父亲办一个画展,的确让这个“小木匠”为难,对江西美术界“一头雾水”的黄良楷连一个主办单位都找不到。直到两年后,与八大山人纪念馆馆长吴振帮的一次邂逅,事情才有了转机。
还是在60年代,一向混迹于三教九流的黄秋园,从茶馆里出来,碰见一个平时常在一起神聊的裁缝买菜回家,见那包豆时的纸是一张上了年头的宣纸,要过来一看,竞是一幅残损了的八大山人真迹,便用20元钱买了下来,修补装裱把玩一阵子后,捐给了八大山人纪念馆。从此,黄秋园和吴振帮结成了莫逆之交。”
找到了主办单位,但裱画、租场地要200多元,黄良楷只好瞒着妻子把一台“用了5张票”才买到的蝴蝶牌缝纫机卖了。但在为画展印简介时还是遇到了麻烦,有人对称黄秋园为“画家”有异义,叫“民间艺人”还差不多。最后,经过反复争取,才争得一个“南昌画家”的名头。
1984年5月,黄秋园画展如期开展。100余幅山水画从黄家的杂物间里走进了人们的视野。
向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黄秋园终于走出了他孑孓前行的小巷,而原本以为完成了“历史使命”的黄良楷也似乎感觉到了,父亲应该走得更远。
1985年3月,黄良楷接到江苏美协邀请,让他带着父亲的画作到南京展出,并承担所有费用。
在山水画家汇集的南京,让黄良楷这个对绘画“一窍不通”的门外汉真正知道了父亲的价值。江苏省美协主席、国画院院长雅民在参观完画展后,第一个称黄秋园为大师,并在香港《文汇报》撰文,用两个整版评介黄的作品。
其时,全国第六届美展正在南京召开,由南京艺术学院李小山挑起的“传统国画己走到穷途末路的”争端正辩得难分难解,黄秋园的出现正好证明了传统笔墨并未消亡。但这一切,当时的黄良楷并不全部知晓,从南京回来后,继续在南昌市二轻局当一名小职员。
一年后,《中国画》杂志一位编辑的造访,再次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他建议到中央美术馆去办展览。但2000多元场租及住宿费、旅差费,把当时只拿几十元工资的他难住了。无奈之下,黄良楷只好去“求”相关部门,但得到的回答是“这是你自己的个人行为”。最后,只得向中央美术馆“捐赠”了5幅画;又向中央美院招待所“捐赠”了一幅,解决了吃饭和住宿问题,然后东拼西凑了1000元路费,坐硬座赶到了北京。提起这段往事,黄良楷感慨万千:“若是现在卖掉这些画,坐飞机、住总统套房都用不完”。
然而,付出了这么多精力,画展一开始却反响平平,参观的人稀稀落落。但奇迹在画展临近结束时还是发生了,刘海粟大师来了,看完画展后表示“要用自己的画换一幅黄秋园的画”;李可染大师也来了,并将他与隐居于乡野的陶渊明相比。随后,场面一下子热了起来,江西继傅抱石之后又一位大师登台了——在他本人去世5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