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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彩镂金”的唐代服饰

2018-11-06张维方

艺术品鉴 2018年9期
关键词:胡服长裙男装

文◆张维方

唐 张萱(传)《捣练图》(宋摹本)(局部)《捣练图》再现了唐代妇女制作服饰的场面,图中五位女子均身着华美的襦裙装。上身穿着交领襦,饰以碎花纹案,下身穿齐胸长裙,肩披帛。樱桃唇,柳叶眉,眉间贴图案简单的花钿,这是盛唐最典型的仕女装束。

唐代服饰色彩艳丽,风格华贵典雅,受当时社会环境的影响,流行节奏非常快,因而款式众多,风格不一。从初唐的明丽自然,到盛唐的雍容华贵,再到中晚唐的诡丽凄婉,展现了当时人们服饰审美的意境、个性解放的时代精神以及随世而变的审美意识。体现出以自然、感性和以人为本的审美趣味,人体的自然美与服饰的装饰美结合在一起,服饰衬托和展示了人体的自然美而不是遮蔽和扭曲,这在我国古代几千年的封建史上是绝无仅有的。绚丽多彩的唐代服饰艺术作为唐朝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体现了唐代包容开放的时代特征。

繁荣强盛的大唐帝国,发达的经济实力为艺术发展提供了保障,对外贸易政策,促进了中国传统手工业的发展,尤其是纺织业和印染业。考古发现,在甘肃敦煌和新疆吐鲁番等地发现的丝织品文物,其质地细密,设色精良,以实物印证了当时高超的织造水平。另外,宗教思想的渗入,也给中国文化注入新的元素,对唐代服饰有着深远的影响。

明丽的襦裙装

唐初服饰基本上沿袭隋朝,没有明显变化,整体呈现清新明丽,自然朴素的风格。沈从文在其研究中曾提到“初唐衣着多沿隋代旧制,变化不大”。

唐代妇女的主要服饰是襦裙装,其上身着短襦,下身为长裙,有些肩披帛,绕于两臂,也有襦外穿半臂,再配披帛。襦为内服,袖长,衣领变化较多,常见的有圆领、交领,还有其它形式的开领。半臂是一种短袖衫,袖长至肘部,对襟,在胸前打结,衫长到腰,可以束在裙内,也可以在裙外。披帛是用薄纱制成的长方形巾子,横幅稍宽,约两米长,像围巾一样披在双肩,从双臂绕到身前,下垂至膝。披帛增加了女性身姿的柔美感和动感,使服装有一种独特的意境美。

襦裙装是唐代女子日常所穿的服饰,一直贯穿于整个唐代,它历经不同时期,其后的变化基本都是在此基础上进行变革与创新。

李爽墓北壁《吹笛女侍图》中,吹笛女侍身形高挑,轻盈潇洒,头梳华丽的双环髻,双手持横笛,正翘起灵巧的手指,全神贯注地吹奏。她身穿米黄窄袖襦,橘红色半臂,下系白底红条长裙,着云头履,裙上罩绿纱裙。色彩亮丽明快,天真自然。唐上元二年献陵陪葬李凤墓《持扇女侍图》右侧女子手持绿色团扇,侧身而立,身着淡黄色襦,披白色披肩,下身穿绿色长裙,似在缓步向前。这种清新自然的服饰审美特点,和唐代统治者信奉的老庄思想有密切的关系。老庄崇尚自然,强调不加人工修饰的“天真”之美,这些观念和受此影响形成的审美理念表现在服饰上,主要体现在造型和颜色方面。唐初女性喜穿浅色清雅长裙,尤其是荷叶绿长裙,图案设计以花卉为主,营造出一种自然、清新、明丽的感觉。女子妆容也是清浅淡雅,眉型也以细长的柳叶眉为主。

这一时期的女性服饰,依然受到传统儒学教化的影响,相对保守,样式比较单一。

干练的胡风装

胡服在唐代非常流行,上至皇室,下至百姓,无论男女,都喜欢这种便利简洁的服饰。元稹在《新乐府》中描述当时的情景:“自从胡骑起烟尘,毛魏腥腹满城洛,女为胡服学胡装,伎进胡音务胡乐……胡骑与胡装,五十年来竟纷泊。”由此可见胡服的流行和发展。

唐 三彩釉陶女立俑 陕西省考古研究所藏此尊唐三彩女立俑发型高耸,妆容浅淡,身穿淡黄色襦,绿色半臂,白绿条纹长裙,披橘色帛,整体形象自然亮丽,为初唐妇女日常服饰。

此手绘服饰图来自永泰公主墓《女侍图》图片来源:乾陵博物馆

从出土的唐代壁画中我们可以看到,胡服主要的特征是窄袖口、翻领、束腰、锦鞋,通常在衣服的各个细微处绣锦边作为装饰。在款式方面更利于人的活动,多以窄袖、裤子、靴子为主,合身而且利索。胡服颜色以红色为主,喜欢用花草、禽兽之类的花纹。这种审美取向与中国古代传统的宽衣大袍有明显的区别,没有那么多的服饰讲究。陕西乾县李凤墓《持扇女侍图》中,右侧绿裙女子持扇而立,左侧女子着棕红色翻领衣,窄袖口,腰间系带,下装着裤,应是当时非常时髦的胡服。

唐朝皇室天生具有胡人血统,因此也遗传了一些胡人特征,所以对胡人文化有一种亲切感,这非常利于胡人服饰在唐朝盛行。唐太宗、唐玄宗都喜欢胡旋舞和拓枝舞,必然要穿胡服,上行下效,统治阶级也没有干预,因此民间也开始流行胡服。唐代对外贸易的的发展为胡服的流行提供了契机,胡服不仅为统治阶级所喜爱,民间亦是非常流行。喜着胡服成为唐代服饰的一大特色。

女性的束缚相比以前减少了很多,更有外出社交的机会。她们结伴骑马出游、踢球、打猎等,穿着胡服更加方便、合身,而且款式新颖,使女性看来身形更加修长;有的女性也开始打破传统,穿着男装,显得洒脱英俊。胡服特有的款式、颜色、穿着方式,可以唤醒她们潜意识里对于男女平等的思想和自我独立的意识,胡服成为唐代女性追求个性与解放的一种方式。

在“胡风”影响之下,唐朝的审美趋向于对英武雄健气概的推崇。

英武的男装

在中国第一位女皇帝武则天统治时期,女性地位有了非常大的提升,女性可以在朝廷当官,如著名的女性代表上官婉儿。这一时期女性思想也更加开放,她们可以进学堂接受教育,社会风气开放,男女平等的意识开始觉醒。

女着男装的风俗,也是源起于宫墙之内。《新唐书》记载:“高宗尝内宴,太平公主紫衫、玉带、皂罗折上巾,具纷砺七事,歌舞于帝前。帝与武后笑曰:‘女子不可为武官,何为此装束?’”在皇帝的宴席上,公主这样的装束,可见女着男装的流行。高宗对于太平公主的默许,也引起更多人的模仿,男装因此流行起来。

在唐代,女性喜欢的男性服装主要是戎装或半臂。身穿翻领或圆领直腰过膝外套,腰间系蹀蹼带,下身穿收口小脚裤,穿皮靴或锦履。半臂就是中袖短身上衣。这种装束要素都是唐代时尚女性中非常流行的款式。

《持扇女侍图》唐神龙二年 陕西乾县懿德太子墓

《观鸟捕蝉图》章怀太子墓

唐代著名画家张萱的《虢国夫人游春图》中,可见女子着男装的普遍。在唐代墓室壁画中,女着男装也不鲜见。如章怀太子墓中的《观鸟捕蝉图》,一侍女仰视观鸟,一侍女双手拱于胸前,中间一侍女着男装,聚精会神,用右手捕蝉。

唐代女性穿着男装,这在儒家思想占主导地位的封建社会是十分罕见的。胡服是一种比较中性化的服饰,唐代女性不仅穿胡服,甚至能打破传统穿男装,这一现象不仅表现的是女性服饰中性化的审美观念,也可以窥见唐代社会风气的包容和唐代女性独立思想和男女平等意识的觉醒。

大方的露体装

唐代女性华美的服饰令人目不暇接,款式开放新颖,搭配多变,色彩斑斓,再加上精巧的发型发饰,艳丽的妆容,成为中国古代服饰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女皇武则天执政时期,任用女官,女性地位提升,同时也带来审美意识和生活情趣的改变,她们变得更加自信,服饰上的选择性和创新性更加大胆和开放。从唐代壁画中的女性形象来看,当时流行的露体服饰常见的款式有三种。第一种是内襦外裙,襦为交领或低领,交领襦系于胸前,下身穿长裙,外披帛。唐永泰公主墓《女侍图》中九位侍女娉婷而立,身姿袅袅,气质非凡,均身着交领襦裙装,粉胸半掩,落落大方。而低领襦领口形式多变,如陕西长安县执失奉节墓中女子穿圆领而舞的《巾舞图》。除了圆领,还有方领、斜领、鸡心领等;第二种是内裙外衫。长裙高移至掩乳,系带于胸前,外穿窄袖短衫,搭披帛,懿德太子墓《持扇女侍图》中二人都是这种装束;第三种为内穿束胸裙,外穿大袖衫,主要见于唐代绢纸绘画,以周的《簪花仕女图》为代表。图中仕女长裙高至胸口,胸下系束带,外着纱制薄透大袖衫,袖口宽大,下垂至地,窄而长的披帛从背后绕双臂垂于身前,露肩裸背。时人歌曰:“粉胸半掩疑暗雪”。可以看出,唐代女性形象仪态雍容,气质高雅,与婉约的小家碧玉不同,她们有一种自信从容的大气之美。

《巾舞图》唐显庆三年 陕西长安执失奉节墓

唐代女性服饰露体着装有受到佛教影响的痕迹。众所周知,唐朝推崇三教合一,其中,佛教对人体最为推崇。从很多佛像造型中可以看出,僧侣着装露体迹象明显,通常露出肩膀,身披袈裟。在他们的观念里,裸露身体是平常不过的事情,敦煌壁画中上身半裸,肩披彩带的“飞天”形象就是最典型的代表。唐代对于人体美的观念,有学者这样说:“中国人对于人体审美的眼光不是集中于肉感的玩味,而是更多地偏重于经过文化陶冶的灌输着精神的人体之美。从人体美见出的不仅是一种自然美,而是一种充盈着‘精神文化’的美。”这种“精神的美”是基于唐代政治、经济、社会风气的开放,以及女性思想的开放。她们敢于摆脱传统礼教的束缚,崇尚健康自然的人体美,肯定自己的生命价值。从唐代服饰的变化中就能够透视这种精神解放与自由。

诡丽的中晚唐装

人的喜好和气质,往往是其所处的时代所特有的文化氛围、社会心理、精神面貌和审美趣味的映射。服饰理所应当成为这种映射的外在表现,这在中晚唐时期的女性服饰中表现得尤为突出。盛唐时期的女性服饰色彩绚丽,款式大方,饱含正义大气之风,而到了中晚唐时期,服饰变得越来越拘谨保守,面部装饰奇特复杂甚至怪异。这在一定程度上与当时的时代精神和政治情绪有关。这种现象在服饰的发展历程中,并不鲜见。比如在魏晋时期,文人着装放浪形骸,不修边幅,这与当时政治氛围人们的精神气质有着非常大的关系。

唐 周昉(传)《簪花仕女图》(局部) 宋摹本图中两位仕女身着盛唐服饰,内穿束胸“石榴”红裙,是当时颇为流行的颜色,外穿轻薄纱质大袖衫,披纹花长帛。肩背隐约若现,可见当时女性服饰的开放风气。

中晚唐时期,由于安史之乱等重大事件,对于唐王朝和普通百姓造成了沉重的打击,人们的心态也由盛唐时期的开放包容与乐观自信逐渐变得消沉颓废。当时的女子也没有以往那样想要激烈地表达自我,肯定自我价值,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受到打压,社会地位下降。此时人们的精神状态发生了变化,这也在一定程度地体现在服饰的变化上。这一时期的壁画较少,很难从中直观地来看,但是根据文献资料,也可以想象此时消极且诡丽的服饰审美趣味。

《唐国史补》中记载:“天宝之风尚党,大历之风尚浮,贞元之风尚荡,元和之风尚怪。”从这段文字的描述中,我们可以看到唐代服饰审美风格的变化,反映了这一时期唐朝政治的混乱和社会风气的畸形。此时的服饰没有以前明丽或是简练的特色,而是崇尚宽衣大袖,色彩更加艳丽。“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渡香腮雪。懒起画峨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相交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温庭筠这首《菩萨蛮》将女子的服饰和妆容描绘地非常生动,服饰华贵,妆容浓艳,体态柔美,又有些许悲凉。

这两尊唐三彩女立俑,服饰呈中晚唐诡丽凄婉之风,色彩饱满,浑厚。上襦袖口宽大,人物丰腴,妆容浓丽,面靥铺满脸部,发型垂坠

从女性千奇百怪的化妆中也可以窥见当时人们的精神状态。如面靥,是用胭脂在脸上点染,美化面部。虽然面靥从魏晋时期就有了,但是到了唐朝,面靥有了很大的变化。面靥的形状从以往的圆点变成晚唐的鸟兽,或者其他奇形怪状的图案,涂染的部位也由原先的嘴角扩展到整个面部,装饰风格显得更加奇特和诡丽。眉毛画法也由以往狭长的细眉或粗眉变成八字眉,配上乌膏涂唇,称“啼眉妆”。所谓“物极必反”,从审美自身的发展规律来看,当华贵艳丽的风格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会逐步走向消极。从外部条件来看,社会发展的状态也会推动和影响服饰审美风格的变迁。

从整个服饰的发展史来看,唐朝服饰的审美文化堪称美轮美奂。其图案华丽,款式别致,质料精美,错彩镂金,它是在古代传统文化的基础上融合少数民族风格形成的特有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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