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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古 神秘 生命独白

2018-10-29曾强

当代人 2018年8期
关键词:大写意工笔兰花

曾强

鄞珊,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东省美术家协会会员,国家二级美术师,二级作家。作品《兰花》获“广东省第四届中国画展”金奖,并被广东美术馆收藏。主要绘画作品有《壮士报我老山兰》《鞭炮花飞十里红》《空谷幽兰》《室静兰馨》《蕙心兰质》等。绘画作品刊登于《美术》等刊物,评论发表于《美术界》《新水墨》等。

喜欢文人画。尤其喜欢作家画的画。

比如,原本跟绘画无涉的作家的绘画作品,随心所欲,天马行空,只按着自己既有的心相、意象肆意涂抹,嘁里擦啦,几下就涂抹出一派活泼泼的率真、自然和洒脱,盎然的天趣,强烈的艺术张力,也涂抹出一种持久的可以叫人思索和回味的震撼。

这样的画,才是地道的纯粹的文人画。

也就像最近我突然看到的女作家鄞珊的大写意国画。

网上搜索鄞珊,才发现她画画不是半路出家,而是在传统的路子上浸淫已久。有文章说她从小习画,被誉为“神童”。虽然我没见过当年的“神童”是何等的神异,但能想象,既然担得起“神童”称呼,她一定很有天赋,是“入画”“入古”的高手,至少能临摹得惟妙惟肖,甚至能够出神入化。当然,肯定也不乏自我创新。

“外化于形,内化于心”,这是一位优秀画家必备的基本素质。

鄞珊成名于工笔兰花。作品连续两次获得广东省中国画展金奖,并被广东省美术馆收藏。

鄞珊喜欢画兰花一点都不意外。画兰花是文人的最爱之一,盛于明清。明代的文征明、仇英、陈淳、徐渭,清代的八大山人、石涛、金农、郑板桥等等,都是画兰花的名家高手。但无论工笔写意,画兰花都追求“幽”,都是文人即使所处幽境,仍散发清香的精神宣言,和自我写照。

鄞珊的工笔《兰花》系列都承继传统,功力卓卓,心旌独树。她的兰花很幽古,也很善“化”。她采用宋代以来黄筌、徐熙等一路的花卉钩染法,笔力纤劲,敷色古淡,幽然傲立,彰显了不凡风神。著有《中国绘画史》的陈师曾先生说过,工笔花卉必须“妙于设色,粉绘隆起,精工之极,俨然如生”。鄞珊的系列兰花作品不仅做到了这一点,在承接优秀传统的基础上,她还大胆融进了更多新文艺因子,或时代特色的背景:静寂的一叶叶兰花,石化般兀自存在着,旁边可能有瘦漏的太湖石,也可能有神秘的匣装古籍,或者有悠扬颤音的丝竹琴筝,也可能是一顶八棱红军帽和水壶……她尤其具有营造“古淡时空”的能力:天光黯然,四维逼仄,恍惚可以顺着时光隧道回溯,十年,百年,抑或千年,然后仿佛骤然停顿。停顿得那样无痕,那样明晰,那样决绝,以致瞬间凝聚,凝聚成一段故事,一段心思,一段情结,也凝聚成一种隐隐约约的意味或象征。

因而鄞珊的兰花,很静谧,很古典,却融入了更深的文质内涵,丰富了传统兰花题材的画法;也很空灵,很禅意,俨然就是“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阐释。有形,似乎又无形;无形,却更有形。形神合一,而又恍若空旷成一缕兰花的香馨。欣赏鄞珊的这些兰花,几乎就是在读一篇雅致隽永的小散文,也是太容易叫人迷醉了的图景。

古语曰,画如其人。所以,我疑心,鄞珊也许就是兰花那样的幽古女性,沉静,恬淡,执着。她的内心也一定有段明灭闪现的士人情结,多才,儒雅清高。

我个人认为,工笔画更多突出的是绘画技法。技法可学,可练,就像《卖油翁》所言,“无它,唯手熟耳”。但艺术的“手熟”笔墨精到,未必能技近乎道。陈师曾在《文人画之价值》中说,“文人画首重精神,不贵形式”。千古文豪苏东坡更是直接否定:“绘画与形似,见与儿童邻。”

鄞珊叫我最感兴趣的,是近期突然看到她的大写意国画。这大概是她的变法之作,是她的人生积淀之作,也应该是特别有迸发力有震撼力的佳作!

鄞珊的这些大写意国画,也分两类。一类是花鸟题材,用笔粗放,恣肆,但潜气内敛,不事张扬,多静穆之义,显得老辣;构图丰满,但秩序井然,层次分明,不觉驳杂;逸笔草草,不求形似,唯取其神,更有文人之气。考察这些画,其中多有清代李鳝、吴昌硕花鸟画的影子。

尤其值得关注的,是她的另一类大写意画作:不像是传统既有的山水、人物、花鸟三大种画,更多兼具西方印象派油画特征,或多有赵无极先生油画意象。她的笔法开张而淋漓,色彩热烈而典雅,构图奇崛而诡异,充满了东方文化精神的气息和神秘的象征意味。她用的纸呢,估计是粗纤维毛边纸。色彩呢,是大块的黑的红的蓝的等重色面,涩涩拉拉突兀地或横陈着,或扑洒着,或冲动着,或旋转着。整个画面犹如狂风劲摆,犹如呼天抢地……也如一种神秘玄妙的古老仪式——因为我突然在她每幅扭挤画面空出的一角,发现都潜藏着脸,一张或几张若隐若现的俊美而冷艳的仿佛仕女的脸。

——这就叫人有些震惊,甚至惊悚了。

这是戏剧中旦角的脸吗?我极力寻找与当代画家石齐先生所画过的那些比较具象的戏剧人物造型的亲缘关系。可仔细比对,分明区别很大。鄞珊画中的人物脸型都是抽象的,隐藏着的;服饰也是抽象的,斑驳着的。显然,这些画具有更深邃更隐晦的象征含义。但联想到她爱画兰花,身处少数民族部落林立的南方,我突然觉得,鄞珊的这些大写意国画,或许是受南方地域某个少数民族部落节日活动的影响或启发,抽象于那些衣饰色彩斑斓、围着篝火且唱且跳的女人;尤其可能的,这是一位正在做法事的女巫……

总之,鄞珊营造的大块的暗色调很成功:幽古,也神秘,叫人感觉很怪异,叫人容易产生太多的古远的压抑着的联想。

这也叫我一下想到贾平凹先生的画作。虽然,贾先生的画,多用朴拙老辣的粗线条,而鄞珊的作品更多的是挥墨泼墨,但他们有太多的骨子里神似到“曲径通幽”的神幻意味,都具有叫人“森然”、回归原始的警觉和震惊,都有强烈的象征意义。也即是,贾平凹先生和鄞珊的画作,都具有散发着魔力的神秘性,都有庄子所谓“天地大块吁气”的痛快淋漓的发泄感,都有一种强劲的赤诚如婴儿的原始的绘画张力。

真没想到,这种“原始部落”式的“野蛮”“神秘”大写意画作,竟然也是擅画工笔兰花的古典气质女鄞珊所画!

读鄞珊的一些小说,像裁剪下来一段褪色的旧时空。这无疑就是她所画的兰花背景的阐释,或补充。小说或散文都是讲究有精神内核、有主题意蕴的,仔细阅读鄞珊的文章,就会发现,旧时光柔静的光影,没有平和地流逝,也没有沉寂地独守,而是一种潜伏着巨大波澜的心理涌动。

当心影如波澜一样剧烈涌动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还没看到作为作家的鄞珊,文学作品有什么明显变化。但对画家的鄞珊来说,也许,这些大写意绘画,正是她激荡心源的无意识、不自觉的肆意流露吧。

越是肆意的,越是真实的。越是真实的,越是艺术的。

真正的艺术必须凭借娴熟到“刀痕化尽”的技术支撑。所以,著名美学家宗白华先生说,“艺术是一种技术,……然而他们的技术不只是服役于人生(像工艺),而是表现着人生,流露着情感个性和人格的。”(宗白華《论文艺的空灵与充实》)

从这个意义上说,鄞珊的画作,特别是她的大写意绘画作品,就是她最真实最无碍的人生独白,甚至是,看上去文静的鄞珊心底最深处的那些狂歌劲舞!

编辑:刘亚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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