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人文的原质之美——宇华绘画品读<br/>

自然人文的原质之美——宇华绘画品读

2018-10-29赵建军

艺术品鉴 2018年10期

文/赵建军

《人物写生》117.8×45.5cm 纸本设色吴宇华 2017年

我对于无锡的山水自然，和这种山水自然洋溢的文化气质，有一种发自内心地叹赏。无锡的山不够巍峨，却给人以厚重和崇高感；无锡的水不见急湍流瀑，却浩荡展阔，波澜潋滟，显示着惊人的韵致。初观吴宇华的画，就产生被引领到无锡山水里面的感觉，在他营造的艺术氛围和境界里，你能很清晰，也很深在地感受到无锡山水人文的原质之美。

大凡对事物原质的美，可有两种情况得到，一是初遇的直觉，二是久熟的品捉。我想我的欣赏，大概可算为第一种情况。这或许会发生一定偏差，因我毕竟对太湖的品捉时间不长，对她的内涵和底蕴还需要更好的体味。但宇华君不同，他生于斯，长于斯，又经京华游学后对山水默契于心的返观，可谓澄怀观照，浑然已无隔碍了，从而他的画应该也确实蕴籍着那种“久熟”的品捉，它比我的直感更具有说服力，更直接地成为对无锡山水人文原质美的艺术印证。

这种印证首先从他的《明清青花瓷画鉴赏》一书可找到间接的轨迹。在那本书里，他对明清青花瓷画给予分门别类的检视。他关注到渗透着文人画笔墨情趣的青花瓷画，本质上属于民间“集体无意识”的表达，因此它用“带有乡土气息的用笔，更将那种真性情中的率意与洒脱表露无遗”，“承接古老而充满智慧的哲学理念与文化精神，在呈现中国式眼界心境的画面上，以素为本，用青如墨，别具深邃而简洁的表现力。”宇华的概括呈现着独到的眼力，这无疑帮助他在对中国画的理解中，能够以一种个性化的审视，确立符合自我审美理想的艺术理念。

在六朝古都和京华学府的学习，使宇华的绘画技艺突飞猛进。他临摹永乐宫壁画，到各处公园写生，对各种飞禽走兽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他喜欢观赏色泽纯净中间出淡淡杂色的物什，譬如秋天刚刚飘落的叶子，春天有点迷濛的天空，湖边褐色小草中的茸茸黄色小花。他认真地描摹这些事物，把它们放在心里反复揣摩。这似乎变成一种习惯，以致他对人的动作、神情也善于观察、琢磨，特别对那种表现人物性情和品味的动作，他嗟赏不已。他把脑海里搜集到的这一切，和他广罗寻觅到的二万多只明清青花瓷画残片上的画面比照，不禁欣然万分，因为他默默地意识到，今人亦古人，天地即自然，一切美的细节是如此气脉相通。

《青溪论道》137×35cm 纸本设色 2015年

《散怀山水间》34×34cm 纸本

吴宇华 2017年

《白云忘机》34×34cm 纸本

这或许就是自然人文固有的气韵和精神。当宇华很自觉地在理论上意识这一切，他便经常徜徉于美丽的太湖畔，将所感所悟付诸于创作。此后十余年间，他创作了大量的表现太湖山水和吴地人文情景的作品。批评家楚默为《名画典藏·吴宇华集》这样赞道：“吴宇华汲取青花瓷画精髓以文人笔调创作的小品画，以率意简练的笔触表达他对民间文化的体悟和理解，简雅而天真，质朴而生动，简远的意境中传达出活泼泼的天机逸趣。”楚默敏锐地觉察到宇华的这些创作透出了自然人文原有质韵的清丽娴雅，并就他笔墨风格的形成原因试图找到归结，笔者深为赞同，但有一点，我认为宇华的作品所洋溢的质朴与天真，其实主要是对生活与自然情趣表现的结果，就是说，在宇华对绘画艺境的自觉追求中，他从艺术形式的本身理解到这种意趣并有效地传达出来，才是更为根本和对我们有启示的方面。

笔墨的运用在吴宇华君那里，具有与传统国画既相承继又不尽一致的逻辑，他认为“以线造形”不仅是用线条简练地摹形传神，还有线条本身的韵味和韵律。因此，他相信绘画用笔的技巧要从书法上解决。他自己苦练各种碑帖，凝重泼辣的笔触在临摹名画时显示出内在的功力，竟然所绘与原作在笔法上如出一辙。他进而将这种笔法的体悟用于创作实践，使绘画线形别具一种抽象美感。稳定性、内含结体的变化，又糅合于绘画造型的描摹，造成他的画作具有剥葱般层层味浓的小品效果。画于1997年的《耕息图》和画于2004年的《玉山朝翠》反映了用笔上这种愈来愈强调抽象美感的变化。《耕息图》力图从线条的轻重统一中体现流动的韵律，《玉山朝翠》则于轻重亦有所着眼，笔笔匀净而厚稳，透出湿感。这种笔法与山水人物的古雅情境和生态格调高度的和谐如一，使整体画面有一种异常清新又丰润香馨的味道。

或许用笔上抽象美感的效果带来了另一种美学上的意识，那就是宇华君对墨的使用也具有他自己的特点。通常墨分五色，且以墨的干湿与绘画时的皴擦来凸显造型与写意的韵律。而宇华似乎并不苛求墨色的变化，他汲取青花瓷画纯粹单一的用墨效果，多在一定布局空间内采用单一用墨格调，不同的布局空间则用不同的用墨格调区别，使墨的使用格调形成阶差，在美感效果上又与用笔格调浑然统一。这是一种很好的美学设计，它使笔墨不仅内在地合一，而且经过作者主体化的艺术过虑，消除了用笔用墨上的随意流宕之感。

在达到这样的自觉意识之后，如果努力于这样的绘画创作，我们说已然使宇华君的作品具有不同于他人的魅力特征了。但他似乎还有其难攻之意，他始终觉得青花瓷画作为民间的创作，后经文人的汲取，将一种热情的美学直觉转化为一种超跋逸远的韵致，里面有某种内在的精髓在转换中没有被丢掉。这种东西是什么呢？就是色彩。色彩运用的目的，在中国画那里似乎与笔墨的美感效果存在着补足缺憾的意味。因为笔墨的抽象化也是对自然的人为化，这种人为化在描绘山水人文时，赋予了它以人所理解的统一意味，却也使自然原有的丰富色质美感有所失去。为此，宇华在近年的创作中，努力于笔墨基调上的敷彩设色。画于2003年的《坐忘》和画于2006年的《月下》显示了这种敷彩设色上的变化。《坐忘》的人物、山水在用色上既相分别又有过渡，在轻淡的背景中突出了人物的忘形独偎，从而重绘亦含有轻笔，犹如石磊。《月下》则不然，本来轻淡月色，风柔草鲜，是一种色彩简淡的画面才是，但宇华君却从人物、围栏、飘月、花石到底色，无不恨其不重似的，笔笔有大胆的调色，将一幅画绘得格外鲜润厚重，韵味悠长。

总之，由于从绘画形式上有一种独到的理解，能够从美学的总体设计上解决绘画语言对山水人文的原质传达问题，使得吴宇华先生的绘画，具有了鲜明的现代美感特点；又因为这种美感特点是他直接源承于中国书法、绘画和民间艺术的缘故，使得他的作品涵容了较多的传统美学因素，这无疑是我们今天对国画艺术品鉴时尤为关注和欣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