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
2018-10-26小太爷
小太爷
我最近觉得,空想的幸福感往往来自于时间和空间的错位。
我曾不止一次地在冬天空想夏天——或者说也不是空想,而是想念。我拿着一瓶花生露跟我的朋友老丁对瓶吹,彼时我们身侧的窗户上了满满一层哈气,我在豪饮的间歇向外看去,在这白茫茫里,打心眼儿里想念绿色,想念香甜,甚至想念炎热。
我们出了小饭店的门,老丁说:“你帮我拿下包,我戴帽子。”
戴完帽子又要把围脖一圈一圈地缠在脖子上。
确定不会窒息之后,再把羽绒服外面的大帽子整个儿地扣在头上。
安慰一下因不适应冷热交替而一片迷茫的眼镜镜片。
提前把坐公交车的钱拿出来,放在手套里。
老丁说:“走吧。”
我开始体会时间错位的幸福感:如果此时是夏天,那我们肯定都穿得很少。每天天亮得很早,这样即使三四点要去厕所,也不会害怕。
这样的清晨,无论有没有阳光,路上都会有晨练的人。
路不滑了,老头老太太们尽情伸胳膊伸腿儿——我妈总视之为衰老的表现,在得知了我的毕生愿望是退休之后,她似乎也开始认真思考起晨练的意义。
车慢悠悠地从小摊子夹缝里穿过去。
早餐摊子冒着热气。
然后就是现在,夏天了。
还是坐在窗边,我尽量一动不动地写写算算,纵然如此,却还是感觉有一盆一盆的温水从外面灌进来,直接泼到我脸上。
我被这炎热折磨得筋疲力尽,失去耐心,没有诗意——这并不是我红口白牙地瞎说。证据也是有的:在澡堂子洗澡,热水触碰我身体的第一秒,我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好热。
炎热改变了我对一些事物的传统看法。
说明这炎热深入我粉红色的骨髓,给我留下了痛苦的、粉红色的回忆。
我又开始空想,空想秋天和冬天。
厚重的衣服把人和人之间隔开距离,大家都变得空前缄默,而且富有尊严。我和我的床单被套之间,因为干燥而相敬如宾。
水分减少,或者是因为水分实在是太少,它们只能勉力维持人们的皮肤、嘴唇不会干到撕裂,而除此之外,分身乏术。
一切不再是黏黏的。
就连熄灯后,套头毛衣和头发打出的火花都那么美丽。
时间和空间的错位让我只能记得这些好处。
而就在刚刚,我深入想了一下,如果真的是在秋冬,打出火花,我大概不会这样满心欢喜,再或者也是欢喜的,只是不这么纯粹。
我可能会低声说一句:妈呀!
错位也不仅限于季节。
关于生活,我们也总有很多错位的想象。
比如學文的人,有一部分会羡慕实验室生活;我趴在实验室的桌子上,一整个下午只能像条死狗一样吹风扇的时候,又无比羡慕学小语种的姑娘——她们美丽,端庄,高级,而且一看就很凉快。
学艺术的,比如我的另一个朋友贾亮。
前一阵子我们一起回家,在火车上,我昏昏欲睡。贾亮忽然问我:“你知道钢琴之王是谁吗?”
不久又有了后续:“门德尔松真是幸福。”
不久又又有了后续:“哪位京韵大鼓名家的艺名叫小彩舞你知道吗?”
是的,这是他的一门专业课。
不过这和对于季节的空想还不大一样。季节总会到来的,对于大多数人来讲,转行却不太容易。
如果分两个角度想的话:季节会轮转,幸福感总会有那么一刻是落在实处的;再想的话呢,生活里能实现的空想总是少的,我们出门旅游,与人交谈,其实也都是在小范围地落实空想,在能力范围内,追求一种错位。
这次没有总结陈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