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大臣辞职“逼宫”梅姨：说好的硬脱欧呢？

杨小刚

本来一份“脱欧蓝图”（白皮书）在英国内阁获得少见的“共识”，但在这“共识”被媒体传播后两天内，两位脱欧最核心头面人物突然先后愤然“出走”。欧盟方面则表示赞赏：“英国人终于回到现实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地时间7月6日，在离开伦敦以北一个多小时车程的白金汉郡一栋16世纪建筑（即英国首相位于伦敦郊外的官邸——契克斯庄园）中，政府内阁成员“一致”通过了一份被视为脱欧进程中具有重要突破意义的脱欧计划。

一时间，媒体都如释重负地认为，这是英国首相特雷莎·梅又闯过一关的强烈信号——终于在脱欧问题上，梅将纷争頻频的内阁大臣们团结在她的周围了！

然而很快，人们被一则脱欧事务大臣戴维斯辞职的消息震惊;24小时之后，有“脱欧运动代言人”之称的外交大臣鲍里斯·约翰逊的一份辞呈，也送到了唐宁街10号梅的案头。

“脱欧的梦想在毫无必要的自我怀疑中窒息走向死亡。”“犹如我们将先锋队员送上战场，他们的头顶却飘扬着白旗。”——约翰逊一向文采飞扬的字里行间，充满了对梅脱欧计划的不满、失望甚至愤懑。

脱欧阵营最重要的两员大将相继拂袖而去，是对最新脱欧计划的抗议，不仅让梅所谓内阁“精诚团结”的宣言不攻自破，更将她又一次推到可能结束首相生涯的悬崖边，同时也再次激发起人们对于究竟要不要、值不值得“脱欧”的思考。

“公投至今两年多了，政客们开始意识到脱欧对我们国家会造成伤害，事实证明脱欧已经对英国造成了巨大伤害，很多商业活动和投资正在撤离英国，因此政府不得不重新制定计划，使得脱欧只流于名义。现在可以说，脱欧进行不下去了。”一位在议会大厦前长期坚持表达留欧诉求的民众对记者说。

为何“脱欧蓝图”不受欢迎

7月9日，梅火速任命多米尼克·拉布和杰瑞米·亨特分别接任脱欧事务大臣和外交大臣。另外，政府发言人表示，梅已经准备好应对议会启动不信任动议。

英国内阁“地震”的消息，却并未引起欧盟太大的反应，欧盟发言人称：“这是英国方面的问题，不是我们的。”欧盟方面最担心的是梅去职，那就会使得退欧进程搁置，这样的话，达不成任何协议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这是欧盟不愿意看到的。

戴维斯和约翰逊的辞职，起因正是此前在内阁通过的那份脱欧计划。

“（新的脱欧计划）提出遵循欧盟一样的规则，实际上就是一样的法律，不是相当的、类似的，而是一样的法律。这会带来很多问题，如果我们想做一些与欧盟不同的事情。因此夺回立法权是虚幻的。另外在关税问题上，新脱欧计划也是在给予欧盟最高法院一定发言权，这再次影响到英国的司法独立和控制边境等。”接受英国广播公司采访时，戴维斯道出了他对“脱欧计划”的焦虑和不满。“我所担心的是，欧盟获得我们提供的，然后索要更多的，或者等待更多的让步。”

事实上，从公布的只有三张纸的“计划要点”可以看到，按照该计划，英国与欧盟将有着相当紧密的“暧昧”关系。比如其中最重要的贸易问题，该计划称，英欧之间在货物贸易方面除了个别情况，包括食品和农产品等都将与欧盟遵循统一规则;关税方面，英国提议与欧盟方面进行新的安排，去除不必要的关卡和海关检控，建立共同的关税领域等等。“共同规则”一词被多处用到。因此，虽然是被内阁通过，但实际上，对于那些希望离欧盟尽可能远的强硬脱欧派来说，是缺乏实际意义的，按他们的说法就是“没有脱欧”。相反，对于一些留欧派来说，是进一步清晰地显现出“软脱欧”的未来。

因此，梅的计划遭到很多强硬脱欧者的指责，批评她违背了脱欧的基本原则。约翰逊在他的辞职信中甚至用了“在这样的脱欧计划指引下，英国将沦落为欧盟殖民地”这样的言辞来形容英国的未来。

但梅则辩称，“这并非背叛，我们会结束移民自由流动，我们会停止向布鲁塞尔‘进贡，我们会放弃作为欧盟单一市场成员的资格。”

不乏讽刺的是，梅的计划不仅没能说服硬脱欧派，而且继续激恼了一部分留欧派，她不断被留欧派们指责正在将英国拖入经济衰退的险境。

梅会下台吗？

在约翰逊辞职后，英国星空电视台就梅推进和实施脱欧的信任度进行民意调查，结果显示，只有22%的被访者认为，梅在实施脱欧与欧盟达成理想协议上是值得信任的。

戴维斯和约翰逊的“抗议性”辞职，被坊间视为党内“逼宫”梅。

一些反欧的保守党成员甚至公开叫嚣要梅下台。分析人士认为，对梅领导力的摧毁，可以从对她的脱欧计划书投否定票开始（这份计划书晚些时候需递交议会投票通过），这也是梅能否继续推进脱欧进程的关键一步。

此外，启动不信任动议也是一种可能，如果有48位以上保守党议员上书下议院保守党党内委员会“1922委员会”，委员会主席格兰姆·布莱迪就可以启动一次不信任投票。一旦不信任票数达到159票，即保守党席位数的一半，梅就不得不提出辞职。保守党则允许在两周时间内，重新组建一个能够通过信任投票的政府，否则提前大选将成为唯一选择。

然而，已经经历了多次领导力危机，梅的韧劲再次显现。在截稿前，启动不信任动议所需的48封信件数尚未达到。当然，无论怎么说，梅曾经的“左臂右膀”，丢失了坐在前排资格、两位彻底的脱欧鼓动者——戴维斯和约翰逊，并不会消失在西敏寺下议院内的长椅上，只不过是从第一排，挪到了后排，但这样就更便于激烈地挑战梅的每一个决定和每一步行动。

不过，脱欧大臣换人，还不足以影响脱欧进程。

在脱欧大臣戴维斯辞职后第二天，梅迅速选出继任者多米尼克·拉布。拉布的父亲是一位捷克出生的犹太人，80年前移民英国。拉布今年44岁，牛津大学本科、剑桥大学硕士出身，是最优秀的第二代移民的典型。近三年时间里，一直以硬脱欧形象出现，并与脱欧领军人物约翰逊、戈夫等为伍。但也有媒体报道透露，拉布在其自己的选区，每周都要听取留欧者的意见和建议。从梅的角度来看，拉布根本上应该不会是一个彻底的脱欧者，或者说至少是可以接受她新脱欧计划，并可以拿着这份“白皮书”，去与海峡对岸进行“谈斤论两”的人。而且，在一片反对指责声浪中，梅坚称，不会因为内阁的变化，而对最新“脱欧计划”进行修整或改进。

人们可以看到，不仅是这份脱欧计划希望保持与欧盟紧密关系的内容本身，而且通过戴维斯和约翰逊的愤然辞职，从另一个角度也证明，脱欧正在向所谓的“软”脱欧方向倾斜。而欧盟方面，也对目前这个局面表示出赞赏，“英国人终于回到实际现实了。”

而且实际上，脱欧大臣和外交大臣的离开，并不会对英国的脱欧进程有什么实际操作上的影响，因为与欧盟具体进行谈判的并非仅仅戴维斯本人，而最重要的人物是梅的欧盟事务顾问、首席退欧谈判官罗宾斯，他才是隐身背后的具体操盘人。

（周信荐自第一财经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