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游客对中国的地理想象构建与旅游动机
2018-10-25朴志娜江扬吴必虎
朴志娜 江扬 吴必虎
[摘要]文章提出的地理想象一旅游动机(G-M)模型,应用地理想象概念探究国际游客对旅游目的地的旅游动机意向,从地理学与心理学的角度提供来华国际游客的动机研究领域的新视角。研究选择了中国最主要的客源市场韩国游客为实证案例,在跨学科的文献综述与焦点小组讨论法的预调研基础上,探析了韩国游客对中国的地理想象构建。通过结构方程模型,研究还假设并验证了客源地与目的地之间的两国关系、形象与认知以及多种营销渠道对地理想象构建具有正面影响,而游客对目的地的地理想象会影响到他们的出游动机。分析结果显示,游客的地理想象并不是他们旅行到特定目的地之前产生的虚构或一次性的现象,而是会不断地更新及变化的真实概念。地理想象会不断地影响游客的重游行为,多次旅游经验还会持续地丰富他们对目的地的地理想象。作为一种社会结构与物理、心理设置相互作用的抽象意念,地理想象对中韩两国旅游交流与游客流动的分析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地理想象;旅游动机;国际游客
引言
在旅游学领域里,关于游客的动机因素如何影响其实际出行决策与行为模式的研究具有重要意义。首先,对于目的地管理来说,这不仅仅是理解游客需求的关键信息,也是开拓潜在市场的预测管理与营销战略的重要指标。从理论价值来看,分析旅游动机因素与行为意向可以解答旅游研究最基本的问题——“人们为什么要旅游?”(why dopeople travel?),因为这些研究所得到的知识直接影响到崭新理论框架的构建。
Williams和Zelinsky认为,游客出行与流动行为并不是任意的,而是模式化的过程。因此,許多国内外研究试图解释人们旅游动机的因素与模式,并提出了旅游动机理论与相关变量。但在有关出游动机与行为特征研究著作中,地方的社会构建与其潜在因素往往被忽略,这恰恰是现代人文地理学能够深入讨论的阵地。正如人类中心论在解释“人”对地方的观看方式时强调,空间格局不是基于地方功能,而是在于人文内涵的多样性。因此,不同信息所包含的社会符号在不同人文环境中,将赋予不同的意义和价值,而文化形成过程与地方的地理含义是基本相通的。Hughes就曾利用主题公园旅游的后现代特征,解释了原真性与现实感的消失,因此现代地方营销都会考虑到当地神话等超现实因素如何塑造符号、意义及社会认同的价值嘲。遗憾的是,人们如何通过不同社会符号和政经条件等环境信息,构建对地方的地理想象、现实地理的认知以及其形成过程的研究,至今寥寥可数。尤其是旅游地理学,既有理论意义也有学科条件,可以藉此探讨游客主体的想象凝视与目的地客体的吸引力之间的符号互动。因此,本文假设国际旅游流动现象的背后存在因果机制,人们在所属的社会结构中接触的信息具有各种的意义和价值,直接影响到他们对于地理想象的构建与出行动机的形成。作为人们对地方(目的地国家或区域)的“认知地图”或“象征意象”,地理想象反映人们对目的地的政经、社会和历史等方面的认识过程与结构,而随着进一步的社会转变与信息开放,有关地理空间的新解释还将会导致人们对地方观看方式的变化。
本研究选取了历史、政治、经济与文化关系相对密切的中韩两国之旅游现象为切入点,集中分析影响来华韩国游客在地方认知方面的想象因素,这包括客源地与目的地之间的空间距离,政治、军事、经济贸易和文化等过去或现在的国际链接,客源地与目的地的推动与拉动因素,以及游客社会特征与情感作用等。另外,本研究不但关注邻近的地理距离、丰富的旅游资源等中国对韩国的拉动因素以外,还涉及自古以来的共同历史背景与文化熟悉度,比如:朝贡贸易体系、汉字文化圈、朝鲜族群体等历史特征,以及韩流与Youke(韩语中对“中国游客”的音译表述)等当代现象,它们都不同程度地解释了韩国游客对中国的地理想象及其形成机制。特别是,中韩之间的文化共享与历史经历(如汉字文化圈、20世纪初在日本军国主义下的东亚悲惨经历等)以及当代日趋紧密的政经关系,给韩国人提供了对中国的共同认识和基本印象,并由此绘制了不同时期的认知地图。
因此,本文的研究问题包括:第一,中国作为潜在或实际的旅游目的地对国际游客具有哪些地理想象因素;第二,韩国游客对中国的地理想象的构建与特征;第三,这些地理想象是否影响到他们到中国目的地的旅游动机。本研究选取中国入境旅游的最主要客源之一——韩国游客,剖析他们对中国地理想象的形成与特征,以及通过地理想象——动机模型(geographical imagination.motivationmodel,G-M)构建,试图探讨游客对目的地(国家)的地理想象与实际旅游动机之间的模型与机制。
1文献综述
1.1地理想象
1.1.1地理想象的跨学科研究
人们心里有关一个地方的图像并不是在“无”而生,想象是所认识的、所希望的,以及所期待的体现。因此,地理想象概念是地理学、心理学、社会学、政治学、管理学以及旅游学等多学科所关注的研究主题。Wright认为,地理学家关注的地方想象力主要是通过对未知领域(terra incognita)的好奇心来反映,未知领域包括人们没去过的实体地方,或者是未经历过、未知的事情,而想象力包括宣传的、直观的、审美的。Harvey借用Mills的“社会学的想象力”概念(The SociologicalImagination)概念,并指出了“地理想象”(geographical imagination)(他亦用“空间意识”(spatial consciousness)一词)对城市规划的概念性意义。Harvey认为,地理想象能使个人得以确认空间与地点在自己的生命史上的角色,而人们想象中的空间概念都会影响到个人、组织和具体事物之间的联系与隔离。人们对空间的想象还会受社会与权力结构的积极影响,从权力关系的角度还可以基于东方主义、后殖民主义与人地主客关系等,解释地理想象如何重构了人们对世界的理解。地理想象是地理学研究旅游与休闲的新视角之一,据Hall和Page的回顾与分类,过去旅游与游憩地理学主要关注空间格局、游客流动等时空分析与目的地的实体环境,而最近还延伸到更广泛、更深入的社会层面的话语上,如旅游规划、性别与认同、全球化、经济与文化转变、可持续发展等。最近旅游地理学把人们内在的心理作用视为空间认同的重要主观因素,且出现了形象、地理想象,以及文化、社会与历史的影响等方面的研究。Schulten所述,因为政治、文化与社会需求,会形成关于地理和空间的新概念,它们又回过头来影响了历史与文化。Johnston回顾Schulten的书而强调,当代社会的地理想象体现着多种含义,而这些现象与关系都需要从学科的角度来思考,比如:地图如何反映国家力量等。地理想象是人们对某个地理空间的理解或解释,潘光哲认为,随着信息生产流通的广度与速度的发展,人们的“认知地图”也有了变化。地理认知是客观地理空间与认知主体之间的交流过程,而该机制在主体对地理要素的时空环境中进行理解,结合并进行感情交流而融合出来的因此,正如符号互动论所解释,不同社会主体对地理信息与特征(符号)表示不同的认知共识(意义与价值),因而不同时期的政治、社会背景,以及人们的认识,会影响到人们的地理想象结构,可绘制不同的认知地图。因此,潘光哲认为:“地理想象创造的乃是真实和想象杂揉兼存的第三空间,既真又假,且绵延相续”。
1.1.2旅游目的地与地理想象:真实与虚构
目前,大量的旅游研究用目的地形象、游客凝视等概念来分析游客对地理环境的认知与感知形象,但正如Schwartz和Ryan,以及Gelbman等学者所强调,人们对某个地方的形象形成过程中,历史文化和集体记忆等情感、心理和社会要素还占着重要作用。想象的领域并不是与现实世界正相反的或简单的幻影,而是构造人们对世界的理解、形成人们认知与行为的潜在基础。
在旅游研究领域中,地理想象是游客对地方的看法(ways of seeing),而往往现实与虚构之间的界限模糊嘲。地理想象被认为是地方形象的商品化、游客表征与市场营销融合而成的结果。长期以来,旅游学关注了原真性与幻想工程之间的平衡发展,但失去地方原真性的物理形象塑造工程会导致旅游目的地的迪斯尼化(Disneyfication),全球化时代的地方象征性也越来越被消弱。地理想象有助于探索人们对空间的现实与想象的理解,使过去(历史文化)与现在密切结合的社会集体想象。
具体而言,影视旅游是以多种视频形式来引起游客对目的地的想象与认知,而旅游地理学家已探讨了影视频的虚构元素对人们的地理想象形成影响。Buchmann等通过新西兰影视旅游与电影《魔戒》的案例研究,借用超真实(hyperreality)和仿像(simulacra)等概念,分析存在主义原真性与超现实的原真性,以及游客体验、游客与地方的互動。Choi以《大长今》为例分析了“韩流”文化现象包含的故事(生活方式)、场面(人文/自然景观)、目的(价值观)、角色(外观和民族性格)、中介物(美食和时装)、事件(历史事件/政治经济状况)等6个影视要素对韩国地理想象的影响。但更重要的是这些文化现象带来情感与认知的虚构形象以外,还具有对目的地国家与产品的现实意义,因为这些影视中的角色和中介物已成为了产品的有效广告手段,如置人性营销(product placement或embeddedmarketing),而这种间接的广告会形成海外游客对“虚构”影视背景的“真实”想象与需求。
各国目的地营销组织,通过旅游手册的文字与视觉资料或者宣传活动,塑造又强化地方的空间身份(geographical or spatial identities)与游客对旅游目的地的想象力。另外,游客对目的地的地理想象是可以通过更多种非旅游资料而形成的。Campelo等分析了对特定地方有关的书、历史文献、新闻和报告等外部资料,并认为这些资料描述的习性、生活方式、当地故事等会直接和间接地影响到游客想象中所绘制的社会文化图(socioculturalpicture)。游客对这些接触到的资料的生产与消费过程,基于不同表现程度、不同文化环境的交互过程来发生变化,再按他们自己的理解来分层和选择p伽。比如,游客作为“生产者”从旅游目的地带饰品、工艺品和照片等回家,积极参与旅游再生产过程。他们还把自己生活环境与旅游目的地的元素进行结合、意义转型,最终创造一种未来消费的灵感资源。Chang和Lim的研究是在旅游研究中采用地理想象的代表性论文,选取新加坡旅游局开展的“New Asia-Singapore”宣传活动为案例,把旅游想象(touristic imagination)定义为,不同游客对旅游景观(吸引物、目的地、区域以及整个国家)的不同形态进行描述的创造性过程。另外,有些研究以幻想、神话等概念来分析游客对目的地的想象力,如从地理与社会学的角度分析“9·11”后的美国旅行杂志的封面、文章、图片与广告叫,或《时代》杂志对中国的地理想象重塑与传播作用,分析了这些杂志上的资料所描述的熟悉景观、旅游信息等如何体现或解构、重构人们对地理空间的想象。
尽管地理想象的理论和管理对分析游客心理的研究有一些启示和贡献,现有的旅游学者却极少探讨游客对目的地区域或国家的地理想象。而且,上述的目的地形象、游客凝视、地方感等概念来解释人们对旅游目的地的想象是有缺陷的。比如,最近地方感被认为是有效地提高游客的地方依恋与重游意向的目的地营销渠道,但地方感往往侧重于游客对目的地的习性要素,而新颖、幻想等独特性要素却被忽略了。想象力是无限的领域,地理想象是:游客出行前,基于多种有形与无形信息(图片、广告、音乐,或历史、口碑等)的合成;在旅游过程中,通过自己的体验与接触也能够形成游客对他目前所在的地方的独特想象;旅行后,游客同样可以通过中介物(纪念品、图片和回忆等)创造新的记忆图像。因此,旅游研究需要通过地理想象的研究,分析游客对目的地的更深层臆想,还能提供旅游目的地的“营销想象力”。
1.2旅游动机
自从Lundberg提出旅游学的基本研究问题,许多研究高度关注游客动机,并分析游客动机的直接与间接的影响。为了了解游客动机,旅游学者开始寻求社会学和心理学等的最初人类动机研究,吸收了Maslow的人类动机理论(a theory of humanmotivation,又称为hierarchy of needs)等其他学科的原始知识,并应用到Pearce的旅行生涯阶梯模型等游客动机研究上。另外,Iso-Ahola提出的四维动机是游客内心潜在的因素,也是一种让个人去追求或参与游憩活动的推动因素。
Dann回顾游客动机研究,指出“旅游最大的原因可以说皆为一个词——逃离(escape)”。他的推拉理论解释了旅游动机是游客内在与外在的推拉因素之间相互作用的产物,推动因素主要指让游客旅行的诱发因素,拉动因素指的是把游客吸引到旅游目的地的拉力。旅游推拉理论认为推力是游客内在动机,激发或创造旅游需求,起到促使旅游欲望的产生,导致人们决定去旅行的因素;而拉力是外在动机,与目的地本身的特征、特色与吸引力相联系,影响着游客选择目的地的因素。推拉理论是探讨心理内在,以及物质层面的推拉力,与其他只顾游客心理诉求的动机理论比较,它的内涵范围具有实证价值。从空间维度来看,Leiper的研究从旅游的地理环境进行分析,阐述了推拉因素是导致游客流动的主要作用。他的模型指出,旅游客源地的“推动因素”决定游客出行动机,目的地的“拉动因素”是影响离开生活空间的游客将流向哪一个(或多个)旅游目的地的选择动机。他的研究还强调,旅游目的地具有的特性有助于吸引游客,而这些独特吸引力主要指游客所期待的质性特征。另外,从时间维度来看,推拉因素通常被认为是在两个不同时间点的独立决定,一个是专注于是否要去(whether to go),另一个重点在要去哪里(whereto go)。
基于推拉理论,许多旅游研究验证过推动和拉动因素在塑造游客动机和目的地选择方面有着显著的重要性,分析出了多种推拉因素与其相互作用。值得关注的是,极少研究分析了游客的“想象”在出行动机上的推动或拉动作用,而Pan和Ryan曾指出游客与大自然互动中的“自我想象力”。但这只限于作为一种归属感的情感想象力,却没有指出人们对地方的整体想象。
2研究方法
基于文献综述与两个焦点小组讨论法的探索性分析结果,本研究梳理了游客对旅游目的地(国家)的地理想象变量与假设,通过问卷调查进行了定量分析。本研究选取了5位旅游管理学、人文地理学、应用社会学等多学科的中韩专家组和8位拥有多次来华旅游体验的韩国游客组,进行了焦点小组讨论。通过NVivo软件内容分析,两个焦点小组的讨论内容归纳为82个初始编码,最终总结为19个地理想象要素(表1)。19项量表的具体内容可归纳为:通过媒体、教育、网络资料形成的目的地(中国)形象与认识;中韩两国的经济、历史文化与政治关系;旅游目的地的宣传、旅行社与专家口碑等营销渠道等方面。由此可见,来华韩国游客对中国的地理想象是通过知识、过去经验、口碑等各种内外部信息来塑造的目的地想象。具体而言,除了媒体与网络资料等外部因素以外,游客亲身的跨文化经验(比如韩国游客在中国看懂汉字、与当地人做笔谈的经验、与朝鲜族的交流体验等)都影响到他们对中国的地理想象。韩国游客对中国的风险感知还包括:治安、恐怖主义、空气污染和食品安全等。另外,地理想象构建因素还包括:目的地(中国)的图片、视频与杂志媒体提供的有形资料,以及目的地的国际知名度、目的地品牌等无形因素。
通过预调研数据验证与问卷调整,正式调研于2016年1月-5月,在韩国首尔和釜山两大城市开展。为了补充定量研究方法的不足,研究组在面对面发放问卷的同时,与受访者进行了互动,并得到了针对每个问项的具体描述。本文分析采用的有效问卷总量为404份,选取SPSS 21.0与AMOS软件,进行了因子分析、聚类分析与结构方程模型分析。
3实证分析
在收回的404份有效问卷中,受访者的主要人口特征显示,男女比例较均衡,67%的受访者年龄分布在25-54岁。学历主要分布在大学及研究生以上(83%),77%的家庭年收入为20~50万元人民币左右,此结果对比韩国2016年城市居民1~4人家庭的平均收入统计,是较为一致的。来华旅游次数与停留天数为1~2次(58%)和3~4天(68%)为最多,还有访华10次以上(17.8%)、停留9天以上(12%)的访问亲朋好友的游客群体。另外,问卷还设计了一些开放性问题,比如中国城市象征与游客流动模式有关的问项。受访者认为北京(58%)和上海(20%)是中国标志性的城市,还提及了厦门、黄山、丽江等。通过游客的流动模式分析能够发现他们在旅行中的地理移动,以及目的地的节点与链接地区,如图1可见,被访者填写的13个中国旅游目的地为节点城市(HI-13),当时访问的周边城市或地区为链接地(L1-15)。结果表明,来华韩国游客流动的两个特征:第一,北京、上海、广州等大城市鉴于中国门户城市与机场等旅游设施的枢纽定位,显示了向杭州、苏州、宁波、无锡等浙江以及青岛等长距城市的扩散作用;第二,威海、烟台等虽然是三线城市,但凭它与韩国的地理接近,具有相当多的链接与扩散范围,如青岛、烟台、沈阳等周边城市以及北京、上海等大城市。旅游目的地节点一链接分析的复杂网络结构,不仅有助于发现国际游客流动的空间特征,还反映了人们对目的地(国家)地理想象构建中的区域关系与影响。
3.1地理想象构建要素
为了测量游客对中国旅游目的地的地理想象,本研究问卷中设计了19个相关问项。本文通过SPSS因子分析,提取了地理想象的4个因子,分别命名为:形象与认识、中韩关系、视觉意象、营销渠道(表1)。每个因子的问项因素负荷都超过0.5,因子信度显示非常高,分别为0.911、0.902、0.856与0.815。結果显示,地理想象因子分析的KMO值达到0.905,Bartlett球形检验统计量的Sig.为0.000,表明适合做因子分析。因子分析结果显示,韩国游客对中国的形象与认识上社交网络与网页、媒体等公开性信息的影响较大,还重视通过教育所得到的认识、中国国内政治与社会情况等。而且,客源地与目的地之间的国际关系也影响了游客的地理想象,特别是中韩经济发展与贸易交流、文化熟悉度、中国文化遗产和历史等。
3.2来华韩国游客的地理想象特征分析
通过单样本T检验和单因素方差分析进行了样本中不同游客属性对地理想象因子的影响差异。分析结果表明,不同性别、收入、年龄和学历的组群在部分地理想象因子上存在了显著性差异。性别与地理想象的单样本T检验分析结果指出:不同性别对“中韩关系”和“视觉意象”在Sig.<0.01的水平上显示了显著性差异。女性对“中韩关系”与“视觉意象”的重视度较高。该结果反映了:第一,国家之间的熟悉度和紧密关系给女性游客提供积极的形象与认识;第二,女性比男性接触影视、广告和图片等视觉材料的机会多,而且更容易接受视觉意象的影响。
另外,游客社会人口特征、来华旅游次数与地理想象的聚类分析结果把韩国游客归纳为:地理想象型与非地理想象型(表2)。有趣的是,两个聚类和来华旅游次数特征的交叉分析结果发现,来华旅游频次最高的(10次以上)大部分游客是属于地理想象型的。从此可推论:第一,游客的地理想象并不是他们旅行到特定目的地之前产生的一次性现象,而是将会不断地更新或变化。正如旅游研究中的目的地形象理论关注游客访问旅游目的地之前和之后的目的地形象差异(pre and post-destinationimage)。比如,对旅游频次较多的游客来说,他们到中国旅行之前会有一种“陌生的地理想象”,而通过一两次的来华旅游经验,他们会经过地理想象的转型过程,对下一次的旅游目的地还会出现新的或不同的地理想象。地理想象的转型或连通性给现代旅游规划提供了重要提示。目的地迪斯尼化是旅游规划与管理相当警示的一个现象,失去原真性而同质化的旅游目的地难以期待多样、可转型的地理想象。第二,旅游目的地的地理想象是多样的。游客的不同认知和接触到的不同信息渠道会带来对一个目的地的地理想象差异。比如,韩国游客对中国的地理想象会跟中韩关系历史而变,20世纪初日本军国主义时代中韩两国经历了共同的历史,韩战以后中国和韩国、朝鲜关系,中韩建交以来两国紧密友邦关系都会影响到韩国人对中国的地理想象。现代社会提供的更多信息交流,也带来了不同地理想象的形成。比如,焦点小组讨论提到,韩国年轻人上淘宝买东西、看在中国各地拍的电影等从各方面接触到中国,这也会影响到他们对中国的想象构成。因此,旅游目的地的地理想象是游客对目的地或其国家的认知、感知、想象和理解的交互作用而形成的复杂现象。
3.3地理想象一旅游动机模型构建与验证
本文运用AMOS软件构建结构方程模型来测量地理想象变量之间、地理想象与动机之间的因果关系。基于通过SPSS信度分析与因子分析的有效探索性因子和问项,在AMOS软件再次进行了各变量的验证性因子分析,而测量了最初模型拟合指数,并删除了相关性较弱的量表。地理想象以3个潜变量和9个观测变量来衡量,3个潜变量包括:形象与认识(GII)、国家关系(中韩关系)(G12)、营销渠道(G14)。模型因变量,旅游动机包括了13个观测变量。值得关注的是,地理想象与旅游动机的模型构建中发现“视觉意象”对出行动机的相关性较弱。这解释了关于中国的影视频、广告或印刷品的图片等以视觉资料而成的地理想象对韩国游客赴中出行动机上的影响并不大。而通过媒体或教育等的认知形象、两国历史文化与政治关系,以及与旅游有关的营销信息等来形成的地理想象直接影响到他们的出行动机。经过对初始模型的修正过程,本研究最终确定了拟合度最优的研究模型(图2)。表3可见,地理想象一旅游动机的最优模型(G.M)拟合指标也具有较好的效度,调整后的拟合优度以外的指数都满足了门槛值。现有研究指出,AGFI值一般低于GFI值,而最近研究把0.8认为是AGFI值的临界点。G-M模型检验结果概括为如下:
第一,游客对目的地的“地理想象”影响到他们的“旅游动机”,路径系数为0.73,C.R.值为14.389,在Sig.<0.01水平表示了显著性正向关系。因此,游客出行之前对目的地区域和国家的认知与想象对他们的出行动机发挥了正向的影响和作用。
第二,“形象与认识”“国家关系”和“营销渠道”等3个二阶因素对“地理想象”呈现了显著性影响。表4可见,路径系数为1.000,0.978和0.881,都在Sig.<0.01水平具有了显著性。这表明了韩国游客对中国旅游目的地的地理想象形成过程中,他们已有的形象和认识,中韩两国的经济、社会、文化与政治关系,以及营销信息对游客的地理想象发挥正向影响。
4结论和讨论
4.1结论
从来华韩国游客的角度介入,文章讨论了游客对目的地国家或目的地区域的地理想象是如何形成的。从图3可见,本研究分析结果指出了人们对旅游目的地的地理想象构建包括4个维度,而其中3个特征有效地影响到他们的出行动机。而且,出行后人们的旅游体验还会影响到对目的地地理想象的更新、重构与转变。换言之,对于特定目的地形象的直接与间接的信息在人们心里经过一种再现的过程,而这现实地理空间的形象重构不断地产生地理想象。本文作为在旅游学科的探索性研究,应用了地理想象的概念来验证其对国际游客出行动机的影响与机制,还发现了来华韩国游客对中国的地理想象构建。对应本文所设计的研究问题,分析结果概括为如下4个结论:
首先,基于现有研究与焦点小组谈论法,文章整理出了19个地理想象变量,而因子分析与信度分析结果发现了“形象与认识”“中韩关系”“视觉意象”和“营销渠道”等4个主成分。相关分析结果证明,这些因子之间存在着相当强的相关性。具体而言,韩国游客访问中国之前,通过图片、电影和广告等印刷或影视资料,接收关于两国经济、历史文化和政治关系的各种信息,最后这些渠道与信息的结合形成了韩国游客对中国(包括对国家或旅游目的地)的认知。
其次,人口学特征的差异显著性检验结果表明,游客的不同性别、收入、年龄和学历等特征对地理想象变量具有了显著性差异。有趣的是,从性别特征来看,女性对地理想象因子的影响程度都比男性高。而且,性别对“中韩关系”的显著性差异反映,女性选择目的地时明显地重视本国与目的地国家之间的关系。与本国紧密关系的、熟悉度较高的目的地能够给她们建立更强的地理想象。
再次,聚类分析结果显示,游客的地理想象特征可分为两类游客组群:地理想象型和非地理想象型。分析结果显示,地理想象不断影响游客的重游行为,多次旅游经验还会持续地更新和丰富他们的地理想象。来华旅游频次较多的游客大多属于地理想象型,反映了游客的地理想象并不仅仅是对陌生目的地的幻想,而是通过各种信息渠道与游客亲自的旅游体验所得到的认识与形象,不断更新、重构的连续过程。
最后,作为一种社会结构与物理、心理设置相互作用的无形概念,地理想象在国际游客前往中国旅游的出行动机上发挥了实际影响。游客对旅游目的地的“想象”方面,目前的学术讨论非常有限,尚未验证出对目的地的想象如何影响到他们的实际出行动机,而本研究提供了该领域的学术依据。
综上所述,地理想象是游客对目的地的认知系统,多重因素发挥着不同影响,也受许多渠道和宣传方式的影响。本研究所选取的客源地韩国和目的地中国,由于两国具有悠久而紧密的历史文化、经济、社会与政治关系,因而韩国游客对中国的地理想象也非常丰富且复杂。
4.2局限和展望
本文运用了在旅游地理学较新的概念研究了韩国游客对中国旅游目的地的地理想象构建过程,但仍然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以此为未来研究提出发展方向与展望:
第一,样本的选择存在局限。本研究基于来华韩国游客,对于模型验证还可以选择不同客源国为分析数据,以确保对中国地理想象构建的不同特征。本研究提出的理论模型只解释中韩两国的特殊关系,而未来研究需要针对其他客源地与目的地关系上进行多次验证与讨论。而且,本文为了发现地理想象对出行动机的因果机制,选择了来过中国旅游的韩国游客,但未访问过中国的潜在游客对中国的地理想象还会存在差异。未来的研究可以考虑补充研究数据。
第二,研究方法与理论模型的局限。人们的想象领域会存在一些定量量表难以衡量的影响因素,因此,未来研究将要运用游客深度访谈或分组讨论等开放性的质性研究方法,分析游客地理想象的构建与其对出行动机的深层心理动因。G-M模型是一个具有灵活性的理论框架,基于不同旅游类型、目的地与客源地关系,以及游客特征等多重异质环境可能会有不断完善。未来研究可从社会学、历史学、地理学和政治学的角度,探讨其他客源国与目的地国家之间的两国关系、地理想象与旅游流动之间的关系。
最后,地理想象概念在旅游研究的理论与实践性启示。地理想象与目的地形象概念之间具有共通之处,但也有一些区别。从地理空间的角度区分,与计划的、开发的、管理与控制的旅游目的地不同,人们地理想象中的地理空间却是较模糊的边界概念。本研究发现韩国游客甚至从历史与地理环境的思考,形成中韩两个空间(0-D)的互换与链接,想象出个人或集體的地理空间。“一带一路”倡议下,人们在空间上的迁移,以及远距离流动所带来的国际合作与文化包容,非常值得关注。这方面的旅游研究也需要从旅游地理学、人文地理学的角度,补充与扩展现有的研究成果,且探索前期阶段的迁移现象等。未来研究可以把地理想象概念扩展到城一乡、区域或国际边界、东方一西方、中国一亚非和欧洲之间的链接与网络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