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直播

芥子康

户外主播

难得闲下来一会儿，叶警官惬意地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问小李：“你们这些年轻人是不是特别喜欢看直播？”

小李笑嘻嘻地说：“叶队，你是说昨天那个人吧？我刚好查了一下，还是个小有名气的主播呢。”

前一天下午，有人在大厦顶想要跳楼。在附近巡逻的叶警官赶到时，一个光头男子正在拿着手机拍跳楼者，还一边大声地说话，想让对方回答自己。

“麻烦让一让。”叶警官当时比较着急，拉了一把光头。

谁知道光头一下子就蹦起来了，大声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这里可在做直播呢！来，大家看一看这个警察啊。”

光头说着就把手机屏幕对了过来，叶警官在上面看到了自己无奈的表情，还有一大群人在弹幕上刷着“666”。

“请你马上离开这里。”小李连忙過来挡在镜头前面，“警方会有专业的救助人员过来，感谢你的配合。”

光头冷哼一声，感觉自己在斗争中获得了胜利，趾高气扬地拿着手机下楼了，一边走还一边对着手机屏幕说道：“老铁们，这次跳楼直播看过瘾的刷一波礼物啊。”

最后还好，跳楼人被救下来了。

“这个光头网名叫‘老驴，是个户外主播。”小李说，“这老驴本来一直不温不火的，谁知道有一天他遇到这么个事。”

小李把手机递给叶警官，点开一个视频。

手机屏幕的画面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光头，他正在一个废弃工厂里穿梭。时间正值夜晚，工厂附近也没有一丝灯光，可以说得上是伸手不见五指。空荡荡的厂房以及黑漆漆的走廊显得十分阴森可怕。

小李说：“他们这种主播都是以野外探险来吸引网友眼球，满足人们的猎奇心。”

老驴在厂房里转了几圈，还时不时地和看直播的网友互动搞笑，显得很无所谓，仿佛这种可怕的地方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突然，老驴撞到了什么东西，他一抬头，只见一个人瞪着血淋淋的眼珠正从半空中看着自己。

手机屏幕一阵翻滚，掉在了地上，镜头上方露出一双脚，不断地荡来荡去，而老驴则惨叫着，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厂房。

人血馒头

事后，警方接到报案赶来，经过几天的调查后，确认厂房里的死者是一名流浪汉，上吊自杀，只是老驴碰巧碰到了。

小李拿出一份报告说：“这个案子的卷宗我也调出来看了，没什么问题。老驴的真实姓名叫作马沪，所以他才给自己起了这么一个网名，工作就是当主播，没有杀人动机。”

叶警官快速浏览了一下卷宗说：“确实没问题，不在场证明很充分，死者身亡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做直播。”

“但是老驴却从这次事件中尝到了甜头，他的粉丝数一下子就上来了，礼物也多了起来，毕竟还没有主播在做直播时发现死人。”小李说道，“老驴便转变了直播策略，开始专挑这种有人命的地方跑。”

“混蛋，这不就是吃人血馒头吗？”叶警官咒骂了一句。

叶警官翻看老驴的直播视频，除了偶尔几个探险的内容外，全部都是出现在火灾、车祸以及其他事故面前的直播。

“现在人不是有事就爱发微博嘛，老驴有个叫周华的发小，时刻帮他盯着微博上面的突发事件，一有风吹草动立马里赶过去了。现在他们两人合作，一个月收入都翻了十倍。”小李说道。

叶警官啧啧嘴：“这种人没被封杀，反而受到网友的追捧，真是无话可说。”

“咦，这还有个视频的点击率也好高啊，好像也是和前不久的一件命案有关。”小李正要点开，手机忽然“叮咚”响了一声，提示他老驴的直播间开始直播了。小李点下“确定”按钮，进入了直播间。

手机的直播画面里是一个戴着小丑面具的人，镜头慢慢往后拉，一个光头背对着屏幕坐在椅子上，他的双手被反绑着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叶警官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紧张地盯着直播画面。

小丑面具看见网友不断进入，用了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说道：“欢迎大家来到我的直播间。观众们可以开始送礼物啦。我将根据大家参与的热情程度考虑要不要杀掉房间里的人。”

生命沙漏

“这是新的直播套路吗？”小李有些发懵，手足无措地站起来。

叶警官摇摇头：“看起来不像，被绑着的人手腕上的勒痕都有了血印，一看就是经过猛烈挣扎的样子。”

小丑面具拿起一把刀来，在镜头前晃了晃说：“如果能有一百万观众人数来看直播的话，我就动手杀掉他。”

直播间里的弹幕飞速刷新着，“真的要杀人吗？”“太刺激了！”“先来一刀看看”……这样的话语不断出现在屏幕上，仿佛人的生命和他们没有丝毫关系，只要有热闹看就可以了。

小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推开门说：“我去找网络部门的同事过来。”

小丑面具似乎早有预料，顿了顿说道：“如果警察看到了这次直播，千万不要想着断掉我的网络。不然我可是会提前开始游戏的哦，到时候逼我杀人的就是你们。”

视频里光头渐渐清醒过来，继而开始猛烈地挣扎。

小丑面具把光头转向屏幕，正是那个自称为老驴的主播！他的浑身上下都是血渍，嘴里塞着一块抹布，“吱吱唔唔”地发出声响，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直播间里的人数不断上升着，由一两万很快跳到了十万以上，仿佛是来参加一场盛大的集会，共同见证老驴的死亡。

叶警官以警方的身份和直播公司进行了沟通，要求他们不要断开直播信号，以免小丑面具真的做出疯狂的行为。

“到三十万观众的时候，我可以先给他一刀，快点邀请你们的小伙伴来观看吧。”小丑面具笑着说道。

这件事情在网上炸开了锅，直播杀人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人们纷纷涌入直播间，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人数越多，就距离老驴的死期越近。他的生命就像是一个沙漏，本来所剩无几，还不断有人压在上面，希望沙砾能落快一些。

人数很快就到达三十万了，小丑面具拿着手上一直把玩的刀子，一句话也没有说，干脆利落地扎到了老驴的胸口。

老驴痛苦地扭动了两下，却发现刀子并没有扎进自己的胸口，反而断成了两截，小丑面具拿的居然是一个塑料模型。

老驴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他惊恐地盯着眼前的人，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你们以为自己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吗？”小丑面具像是在喃喃自语。说罢，他拿起一旁碗里的筷子，筷子被削得很尖，直直插进了老驴的大腿，鲜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小丑面具把屏幕转向自己，冷冷地说道：“直播间人数到达七十万的时候，我会割掉他的舌头。”

小丑面具

小李和网络部的同事跟蹤到信号后，发现老驴直播间的IP是一直变化的，没有办法做到直接定位。看来小丑面具提前做了准备，利用境外服务器拨号不断更换虚假地址，以免警方能迅速查找到自己的位置。

“老驴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叶警官忧心忡忡地问道，“我感觉这个小丑并不是单纯为了杀人取乐，他似乎是另有目的。”

小李把和老驴有关的案件卷宗都从网上调了出来：“除了一年前在工厂遇见尸体做了笔录外，这人好像没有其他案底了。”

“你之前不是说他还有一个视频和什么命案有关吗？”叶警官突然记起了什么。

“没错！”小李也想了起来，“那是在海港区发生的案子，估计那边还没有把记录传到网上。”

小李点开老驴的直播录像。当时是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老驴正站在水堤边做直播。画面中远处的小码头出现了一个白衣女子，个子不高，长发在风中飞舞。有网友说老驴身后有鬼，老驴没有害怕，特地调整了镜头距离对准白衣女子，说看看有没有影子，有影子就不可能是鬼。

话音刚落，那个白衣女子居然就纵身一跃，从码头上跳了下去。

老驴连忙从水堤往小码头跑去，可是在水面上什么都没有发现。他这下害怕了，以为自己真的是遇到了鬼，急忙又往人多的地方跑去。

“但是直播间里有人报了警，警察在海里找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晚上才接到其他报警说，在内港的岸边发现了一具白衣女尸。”小李问道，“叶队，你觉得和这个案子有关联吗？”

叶警官点点头：“之前小丑面具说，‘你们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吗，我才觉得他有别的含义，你去让海港区的同事把案子记录发过来，我们看看到底是不是有关。”

直播间的人数在不断上升着，距离老驴被割掉舌头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记录来了。”小李过了一会儿拿着U盘跑过来，“海港区警方定义的是自杀。”

案件记录非常简单，白衣女子叫李丽，几天前独自来到西虹市，因为死因确实是溺亡，而且还有老驴的摄像记录证明，所以便直接定为了自杀。

“不太对。”叶警官摇摇头说，“如果跳进海水中的不是李丽呢？而且尸体做了解剖却没有分析提取物，也不一定能证明就是在海中淹死的。”

“李丽的家里人要求尽快归还遗体，海港区警方便没有做进一步细致的分析。”小李解释说。

“李丽的父亲居然是个……法医？”叶警官看到李丽的家庭情况时一惊，他抬头又看了看直播画面，发现小丑右手的中指和食指中间有一层手茧，这是只有长期拿手术钳的人才会长的东西。

血债血偿

直播间的IP地址终于查到了源头，叶警官带着队伍立马出动。观看直播的人数已经到了七十万人，他们都在翘首以盼着割舌头的画面。

“说了假话，可都是要被割掉舌头的。”小丑面具慢慢抬起老驴的头，取掉他口中的抹布。

“都是周华的错，你都已经把他杀了，为什么不放过我？”堵塞物一取掉，老驴拼了命喊起来，“来人啊！救命啊！”

小丑面具捏住老驴的嘴，用工具把他的舌头夹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刀子接触到老驴舌头的刹那间，警方破门而入，叶警官一脚把小丑面具踹翻在地。他发现房间里还有一具尸体，是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

恐怖直播的案件幸运地被中止了，在警方之后通报案情中，大家这才知道，原来戴小丑面具的人是为了给自己的女儿报仇，而他的女儿李丽正是被老驴及他的发小周华联手害死的。

李丽酷爱看直播，她非常喜欢老驴，便专程来西虹市见他，谁知道兼任老驴助理的周华鬼迷了心窍，对李丽产生了歹念，李丽在反抗时被周华按压进了水盆中，等到停手时李丽已经溺水窒息了。

周华闯了大祸，老驴却想帮自己的发小，这才有了周华假扮女装跳海，老驴在一旁拍摄从而撇清干系的办法。

“可惜了。”李丽的父亲在审讯时说道，“就差一点儿我就可以把他也杀掉了。”

“在你发现你女儿的胃部提取物中没有海藻时，就应该及时告知警方。”叶警官严厉地说道。

李丽的父亲摇摇头：“我知道这个恶魔罪不至死，这对我来说是无法接受的，害死我女儿的人就应该血债血偿。”

“可是你是法医。”

“但，我也是个父亲。”凶手激动地说完这句话后，眼神突然变得空洞。他的表情逐渐僵硬下来，呆呆地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