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一大师书信中的温州情缘
2018-10-25□张索
□ 张 索
弘一大师(1880-1942)与温州有不解之缘,他于1921年至1932年驻锡温州,把温州作为第二故乡,庆福寺作为第二常住。据考,在弘一大师的书信以及有关资料中,提到的温州人有40余名。
将温州与弘一大师紧密联系在一起的首先是他的同学林同庄。
林大同(1880-1936),字同庄,瑞安人,1901年入上海南洋公学,和项骧、李叔同、邵力子、刘师培等同学,1903年东渡日本入北海道帝国大学土木工程科。能诗,遗著有笔记若干卷、拓辑《瑞安林氏印存》五册。善书法,笔者藏有他的一封信札,笔力遒劲,有颜鲁公忠义之气。据弘一大师自叙:“落发以后,由林同庄君的介绍,到灵隐寺去受戒。”弘一大师之后来温的缘起也是由于林同庄。因弘《恩师弘一音公驻锡永嘉行略》云:“因旧同学瑞安林同庄君言永嘉山水清华,气候温适,师闻之欣然。”故而由玉泉居士吴建东介绍,又有“吴璧华,周孟由二居士延请,遂于十年三月料简行装,拥锡来永,挂搭城南庆福寺。”弘一大师在致毛子坚的信中再次说明了来温的原因:“杭地多故旧酬酢,将偕道侣程、吴二居士之温,觅清净兰若,息心办道。”
弘一大师在温驻锡期间,除常住庆福寺外,还曾在宝严寺、江心寺、伏虎寺、景德寺等驻锡。弘一在信札中提及了不少温州僧人,其中寂山老和尚、芝峰法师、静权法师对他都有一定的影响。
寂山和尚,法名若德。俗姓陈,名星楠(1877-1962)。温州乐清人。1894年,出家庆福寺,拜雪莲和尚为师。1902年,雪莲和尚逝世,住寺僧众公推寂山和尚为当家。在温州庆福寺,弘一大师觉得很安心,在致李圣章的信中弘一大师说:“三月如温州,忽忽年余,诸事安适,倘无意外之阻障,将不他往。”可见他是打算长期安住于庆福寺了。律学规定,云水僧在一个寺院较久的安住,要拜寺里的住持为“依止阿阇黎”(即依止师父)。因弘法师在《恩师弘一音公驻锡永嘉行略》中记曰:“十一春……师以依律须奉寺主为依止阿阇黎。一日,诣寂老室,正畅谈间,袖出启事,示拜师之意。寂老愕然曰:余德鲜薄,何敢为仁者师?再三辞让。师曰:吾以永嘉为第二故乡,庆福作第二常住,俾可安心办道,幸勿终弃,并邀璧华、孟由居土恳劝始允。翌日,行拜师礼,并登报声明。”
寂山和尚对弘一大师很敬重,因弘一大师惯于面食,寂山和尚让厨房经常以面条等供其饮食。因弘一大师过午不食,特将全寺的午饭时间提早到十时。
弘一大师致郭奇远信札之二 纸本
弘一大师致郭奇远信札之三(提及吴璧华) 纸本
寂山和尚也深受弘一大师的影响。因弘《恩师弘一音公驻锡永嘉行略》云:“是(民国十一)年,师患痢疾,寂老存问。师曰:大病从死,小病从医。今是大病,从他死好。惟求师尊,俟吾临终时,将房门扃锁,请数师助念佛号,气断逾六时后,即以所卧被褥缠裹,送投江心,结水族缘。闻者涕下,幸即霍然。”庆福寺原是应赴经忏的所谓“应门道场”,后由弘一大师与吴璧华、周群铮、周孟由等居士倡议和赞助,始改为禅门寺院,并在该寺创建莲池会,当时参加的信众达数千人。弘一大师《题永嘉庆福寺缘册》云:“寂公上人驻锡是间,整顿清规,增筑精舍,勤修净业,广行众善;又复建莲池会,劝导缁素,一心念佛,求生西方。远绍庐山之遗轨,近媲法雨之高躅,胜名流传,遍及中国。”陈祖经在《弘一大德在温州》提到:“一九五八年冬,我回到故乡温州。寂老回忆大德之苦行,钦敬不已,言:某日,有小贩老婆婆积累储蓄来做功德,大德闻之,参加道场,亲提钟鼓,为她求福。又言:大德曾向同寮乞施旧芒鞋一双,人弃之不要,而大德却乞求布施,足见其戒律之严肃。大德认为如需用物,即微至一草一木,寸纸尺线,皆须向物主明白请求,得彼许可,方可使用;否则,就是犯盗戒。”1956年,寂山和尚与周孟由、徐祖光等居士发起筹办“弘一大师纪念堂”,得到丰子恺、马一浮、刘质平等人支持,寂山和尚将多年珍藏的弘一大师的书法作品、信札、遗物捐献给纪念堂。
弘一大师致郭奇远信札之四(提及周群铮) 纸本
弘一大师对寂山和尚的关怀铭刻于心。大师在致寂山和尚的信中说:“承命因弘与弟子同居,护侍一切,铭感尤深。”
芝峰法师(1902-1967?),温州乐清人,俗名石鸣珂,字象贤。武昌佛学院毕业,受教于谛闲法师,号称太虚法师门下十哲。精通日文。弘一大师曾多次投书问法,知其佛学造诣精深。在《南闽十年之梦影》一文中弘一大师提到了芝峰法师:“我第一回到南闽,在一九二八年……到了南普陀寺,就在方丈楼上住了几天。时常来谈天的,有性愿老法师、芝峰法师等。芝峰法师和我同在温州,虽不曾见过面,却是很相契的。现在突然在南普陀寺晤见了,真是说不出的高兴。”弘一大师撰成《凉歌集》后,致信芝峰法师,希望他能作一注释。后来芝峰法师的注释果然深契大师之意,弘一大师“欢喜无量。大著深契鄙意,佩仰万分。将来流布之后,必可令多数学子同植菩提之因。仁者法施功德,宁有既耶?”
他把车窗关上,打开了车载音响。巧的是电台里正好播着与胜利大厦有关的新闻:胜利大厦停工事件已经持续了半年了,据有关人士透露,胜利大厦可能要进入资产拍卖程序,原来的开发商将面临巨大的损失……
静权法师(1881-1960),俗家姓王,名良安,法名宽显,字静权,号实庵。原籍仙居县溪下乡黄皮村(现属永嘉县)。在宁波观宗寺从谛闲法师学天台宗教义,学成任弘法社主讲。1957年任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上海市政协委员。主要著作有《地藏经略解》《楞严经·大势至菩萨圆通章讲义》等。在致刘质平的一封信中提到:“余现在此间,听静权法师讲经。”亦幻和尚在《弘一大师在白湖》回忆道:“是年(1930)十月十五日,天台静权法师来金仙寺宣讲《地藏经》、《弥陀要解》,弘一法师参加听法,两个月没有缺过一座。静师从经义演绎到孝思在中国伦理学上之重要的时候,弘师恒当着大众哽咽泣涕如雨。……静权法师曾发誓以后专讲《地藏》《弥陀》两本经,我希望到五台山去请他讲经的人,能够永远体达这二位大师的宏法志愿。
在弘一大师交往的温州人中,如下名士很值得一提:
郭奇远(1875-1942),原名郭弼,号奇远,瑞安人。1901年至1902年,郭奇远曾就读于上海南洋公学,与李叔同、黄炎培、邵力子等同窗。后任上海暨南大学教授,历任上海翻译世界会社、宁波《浙东公报》温州《大公报》《瓯海公报》《温处公报》编辑。著作有《仁仁学》《郭氏说文》《松陵集》及翻译《论理学》等。郭书工小篆、石鼓文,精中医,著有《长沙方论》等。郭奇远与弘一大师信件来往甚密。现温州博物馆还收藏有弘一大师给郭奇远的八封信。其中就有一封弘一大师回复郭奇远求教篆书的回信:“尊篆古茂渊雅,岂啻经轨阳冰,亦且嗣响周秦,感服何已。印及印泥皆未精美,宁不可惜。杭州学子能雕印者颇不乏人,可嘱鸿飞往为觅求。附写绍简依便赍致(印石温地价廉,宜在此购妥带杭)。拙书佛号,它日当寄奉览,比以写经匆忙(二三年来,发愿未写者有十数种,已有人任印),末暇致力其它焰口疏文,泽薄俚俗,决非东坡之作,难句未能了解于佩文韵府,亦不可得,当为代询通人。附致《归元镜》一册,谨以赠奉。又《印光法师文钞》二册、《宗派详注》一册,览竟仍希邮还。文钞题辞中,寐叟者、沈子培师、湛公者、马一浮居士,写作皆工。仁诵文钞,宜检卷前目录,题下标记,其三圈者先诵,二者次之,一者又次之。无圈者最后诵。曩闻黄漱兰老居士体芳,颇究心佛学,与仁尝晤谈,不此未委咨。”信中提到的鸿飞为郭奇远之子,曾任上海《申报》《时事新报》编辑、上海大东书局副总经理等。
李漱梅(1875-1942),名炳光,瑞安人,清光绪二十七年(1901)举人。善诗画,工朱竹墨梅。辛亥革命后任县商会总理。温州博物馆所藏藏弘一大师致郭奇远信札云:“曩复书及经典等,当早达。尊邑务本书局于元年石印之《经像灵应录》,比有友重刊流通,敬希仁者代为觅求一册,寄下以作稿本。奇远居士,慧览。李漱梅居士处或存此书。”从信件来看,弘一大师对李漱梅颇为了解。
刘景晨(1880-1960),字贞晦,温州人。清贡生,1904年考入京师大学堂师范馆,精通经史,善金石书画,博学多才。后执教于温州府中学堂。民国初年,为众议院候补议员,1922年拒曹锟贿选,偕沈钧儒、陈叔通等浙籍议员南下上海,坚决抵制。1928年应黄群邀请,寓沪整理温州先哲遗著《敬乡楼丛书》。
弘一大师致郭奇远的信中提及的以石印本《五大施三经》翻刻木板的永嘉刘居士就是指刘景晨。笔者藏有一本刘景晨翻刻的板刻《五大施三经》。其封面有:“五大施经戒香经木槵子经。辛酉二月弘一沙门演音敬写并题。”末后有尤秉彝(字惜阴)题记云:“辛酉春暮,弘一大师欲赴温办道,来沪待船,贻穆藕初居士以手写三经一帙。一为五大施经,一为戒香经,一为木槵子经。每经后系以赞扬劝修语,并附行人常识数则,简约明显,妙契时机,穆居士特付石印,用广流通,以慰大师宏扬佛化之深心,并尽朋辈见闻随喜之至意。谨附片言以表是经出世因缘。末学尤秉彝稽首敬誌。”又有刘景晨跋语:“今年余母六十岁。元旦日,余发愿写刻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印送百本为余母寿。俗缘牵掣,笔墨鲜暇,久之未能成册。以告余友吴璧华先生,先生云:‘有弘一大师手写《五大施经》《戒香经》《木槵子经》合印一册,得之于周先生群峥[铮]。如翻印流通,使一切有缘欢喜受诵,皆得无量寿报,岂不甚善?’余因请得是经,属怀古斋主人雕版,印成百本,敬贻戚友以满夙愿。爰著数语,用志刊赠因缘。中华民国十一年六月吉日,永嘉刘景晨贞晦敬题。”跋中提到的怀古斋主人即叶墨卿。叶墨卿(1855-1940),名鸿翰,以字行。永嘉人。精篆刻,章法森严,劲秀俊逸,为浙派篆刻之浙南巨子,有《太上感应篇》《榴荫山房印存》行世。
方介堪(1901-1987),名岩,以字行,温州人。1920年从金石家谢磊明治印。谢氏家富收藏,五年中得以广览印谱,识艺大进。1926年随邑绅吕文起赴沪,师事鄞县赵叔孺,以刻玉印驰名海上,入西泠印社。刘海粟聘其为上海美专校教授。方介堪先后治印二万余方,郭沫若评其印章“炉火纯青”。凡遇珍印异章,必钩摹保存。编有《古玉印汇》,编纂《玺印文综》等。1952年起任温州地区(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副主任、温州博物馆首任馆长。1925年左右在去上海之前,方介堪曾去拜谒弘一大师,得到大师的鼓励。临走时大师赠送方介堪斗笔一枝。此事在《李芳远复方介堪信》中有提及:“惠示题音公残经诗,古逸可喜,并知与公有雅故,得赠斗笔事,此胜事可传也。”此笔和信札现存方介堪纪念馆。
赵伯庼(1902-1943),别字伯辛、百辛。早年参与组建东瓯中等学校学生救国联合会。曾攻读佛学院,精通内典,与方外人士多有交往。赵伯庼向以诗鸣,治之益力。著有《百辛剩墨》《佛教与文学》。赵伯庼与夏承焘互为酬唱,夏承焘评论道:“百辛工笔札,洵吾乡一才人。”赵百辛盛赞夏承焘《唐宋词人年谱》为“十种并行,可代一部词史”,夏承焘1944年作《玉楼春·雁荡山中梦赵百辛》:“春申别绪堪销骨,客鬓初霜衫胜雪。新吟杜宇怨春啼,旧事山僧和泪说。烟尘一夜迷吴越,归魄应携华顶月。虚堂山鬼莫吹灯,听我谈诗龙雁窟。”赵伯庼与印西法师也有酬唱,笔者所藏的《印西法师信札》中提到:“顷百辛居士过我二华精舍,留题四绝,遒逸可爱,无半毫烟火气,今别纸录呈。”
现存有弘一大师与赵伯庼的一封回信:“前复露片,想已收到。写经已就,附挂号邮奉。五六年来,未曾以小楷写经,故笔墨十分生疏,字体亦有俗者,未能校正,未能工整,乞亮之。前次尊函,即可以仿宋小号铅字排印,附于经文之后,更加题目一行。前函文义甚佳,仅‘受具足戒’四字,乞改为‘受持五戒’。前函附奉,并乞收入,此经宜用摄影石印为宜。因将来他处可以翻印,广为流传(珂罗版不能翻石印)。佛学书局以前所印拙书八种,皆用夹宣纸,折本,布面。资本既巨,而印折未精,反损美观。今写之经,拟以连史纸石印。中国旧式连史甚佳,倘价太昂,可改为江南连史。中国纸簿面,线订本,与佛学书局所另印之拙书《地藏经见闻利益品》大致相同。价廉品精,最为相宜。此经如是印好,再以石印本交佛学书局翻印,依彼之所好印之可也。上海石印书局,倘仁者有素识者,固善,否则乞与李圆净居士商之,彼必能压尽力辅助也。李居士寓上海狄思威路口宝安路永兴里底,乘公园靶子场电车可到狄思威路口,或先与函商亦可,云由余介绍可也。写经每叶中缝,有—||—之记号,以便印好折叠时,便利齐整。乞即照样印之。余约于数日后,即往厦门。以后暂勿来信,俟往厦门后,再以地址奉闻。质平居士处,亦乞代告此意。”林子青《弘一大师年谱·1932年》有:“据芝峰法师言,是年初夏一师返永嘉城下寮,因赵伯庼居士之恳求,为其先祖母书《华严经普贤行愿品》一卷,以资回向。今仍存温州赵寓,尚未付印。”
杨雨农(1880-1951),名振忻,字雨农,温州人,著名商绅。1924年与吕文起等接办普华电灯公司,奠定早期温州电业基础。生平对社会公益、慈善事业颇为热心,如修理江心寺、文信国祠,筹办普安施药局、育婴堂、救济院等,均大力支持,共襄其成。据杨雨农之孙杨瑞津叙述,现有一封弘一法师寄给杨雨农的佚信:“雨农居士文席,惠书诵悉,往生赞撰奉,数日后再邮。挂号奉一包,内计:李正元居土属写横披一张。仁者寄来之余纸写小幅三张,乞随意赠人。地藏菩萨像及小联共十六份,仁者、因弘师、李正元居士、郑伯洛居士(谢池巷三号)各四份。《地藏菩萨圣德大观》二册,仁者、李正元居士各一册。授三归依大意一份,赠与仁者。再迟一月左右又有《寒笳集》八册寄上,仁者、因弘师、李正元居士、郑伯洛居士各二册。以上各书皆音所编辑也。谨复,不宣。演音疏。闰五月一日。”郑伯洛应是郑伯琅的笔误,郑伯琅住谢池巷三号即周宅大屋。李正元住温州西郭开皮坊。
刘肃平,永嘉响山人,生卒年不详。1923年,弘一大师致其信云:“肃平居土:曩过万岁里巷,获诵‘震川文派’一联,雅思渊才,叹为希有。亦既衰世,斯文沦替。知昌谷、震川名者盖鲜,矧复摭其遗事,缀为骈辞,有如贤首,则是人中芬陀利矣。书法亦复娴雅,神似阴符。末由展觌,聊致款曲,并赍奉梵典四部,希以清暇,研味其趣。朔风多哀,为道珍摄。不宣。演音。叶震昌小客栈门联,栈在温州北门内。震川文派朋樽盛,昌谷诗题旅壁多。”据考,刘系清末秀才,才调超人,善诗文,联对尤精。
1932年5月,弘一大师离开温州,但是与弘一亦师亦友的孙选青及弘一的得意门生刘质平、吴梦非、李鸿梁先后于抗战时期举家来温任教,继续传播弘一艺术精神,再续弘一大师与温州的情缘。
孙选青(1887-1971),字廷珍,诸暨人,毕业于浙江两级师范、北平高等师范学校。历任诸暨县立中学、绍兴省立五中(五师)、台州中学、衢州中学、温州中学、省立温州师范、嘉兴中学等教员,教务主任,训育主任,校长等职,1955年被聘为浙江省文史馆馆员。
现存有21通弘一法师致孙选青信件,记录了孙选青与弘一大师不凡的交情:在信中提到孙选青曾为弘一大师“谋别建寺院”一事;孙选青曾数次来温拜谒弘一大师,弘一也多次邀请孙选青如“有暇,希过谈”;一次,孙选青拜谒弘一大师,只因大师正“不晤宾客,彼等见有来访问者,皆依例谢绝也”,所以大师特意与孙选青约定择日“到东山书院(在东山下小学校之后面)楼上,与朽人晤谈。(因在寺中未能破谢客之例。故改在他处晤谈。风雨勿阻)”。
弘一大师致郭奇远信札之五(提及李淑梅) 纸本
1937年孙选青与其同乡王德懋均来温州中学任教。1938年王德懋任省立温州师范校长,为期8年,孙选青也来到该校,亦任教8年,兼任教务主任等。现存1938年的温州师范校刊,编委中有孙选青,另今存校史博物馆一张珍贵照片题为“温州师范第十一届学生毕业留念,1945年夏摄于泰顺莒江”,照片前排左四为孙选青,左五为刘质平,左七为李鸿梁,左六(中)坐校长王德懋。
弘一大师在温州驻锡12年期间,曾于1924年秋、1931年秋、1932年春三次到绍兴,均由孙选青、李鸿梁、蔡丏因等接待。他们与弘一大师感情至深,李鸿梁在《我的老师李叔同》一文提及1924年弘一离开绍兴时将三百张佛号分存李鸿梁、蔡丏因、孙选青三人处。由于他与弘一法师的特殊情缘,后经他推介,弘一大师的另两位高足李鸿梁和刘质平分别于1942年和1943年也到该校任教,延续着弘一大师的温州情缘。
李鸿梁(1895-1972),字孝友,绍兴人。毕业于浙江第一师范,曾任南京高等师范学校、上海师范专科学校、厦门集美学校、省立温州师范学校、浙江大学附属中学等学校任美术教师。擅长水墨画,通音乐、书法、篆刻,戏剧等。
弘一大师致周孟由明信片 纸本
李鸿梁与李叔同师生情谊甚笃,曾被李叔同称为“最象我”的学生。李叔同认为李鸿梁生性憨直,锋芒太露,对他甚为挂念。李叔同曾赠他一副对联:“拔剑砍地,投石冲天”,横批是“豪放”二字,其深意是教他处世“圆通”,以免不容于世俗。出家后的弘一大师仍然惦记着李鸿梁,1930年弘一在给孙选青的信中就提及:“鸿梁未能来温,甚以为念。”据李鸿梁在《我的老师李叔同》一文中所回忆弘一致李的信札有二三十封。可惜今信札大都遗失了,仅存三封,在上文中提及弘一到绍兴都与其接触较多,“那年我虽住在女师,但在五师还留有卧室……故法师初到即住于此。学校离我家不远,饭食由我家送去的”,“一九三一年秋,法师第二次莅绍……曾同游陆放翁读书处—快阁,在阁上为法师摄一像(此像见于《弘一大师全集》彩图),又与丏因三人合摄一影,法师在我家午餐后为先母题像”,“法师这次来绍,住的日子最少,想不到也是最后一次。去后约半月,寄来一大包子,内有一幅对子是给我的,另外两幅是给我的两个小孩的,句子都是前在绍兴时教我自己在法师所集的《华严集联三百》内选定的”。
1943年李鸿梁至省立温州师范任教美术。据他在《我的老师李叔同》一文中写到:“弘一大师去世后的第二年,替临中(浙东第二临时中学,由绍兴中学等组成)到温州大峃去找寻准备撤退的教舍,被温州师范拉住了,从此就在泰顺的莒江住下来”。现温州大学校史博物馆收藏有1945年9月10日李鸿梁致当年学生林树中的信,信中谈及他继续留温工作的情况,可见1945年下学期李鸿梁还在温州。林树中现为南京艺术学院教授,毕业于温州师范(平阳郑楼),是李鸿梁的得意门生,他回忆说:“当年是李鸿梁老师用自己儿子李二泞的名额让我到杭州继续读书深造,是我艺术的引路人。”
刘质平(1894-1978),海宁盐官人。与丰子恺并称为弘一大师两大弟子。浙江第一师范学校毕业后,得李叔同资助留学日本专攻音乐。回国后曾与吴梦非、丰子恺创办上海专科师范学校、新华艺术专科学校等,并任《美育》杂志音乐编辑主任、上海美术专科学校音乐系主任。1943年秋至1945年冬在省立温州师范学校教音乐,1946年任福建音乐专科学校教授兼教务主任。1949年起长期任教于山东师范学院艺术系及艺术专科学校音乐科。
1943年刘质平经孙选青介绍,到位于泰顺莒江的省立温州师范学校任教音乐。他教学认真,颇受学生爱戴,现存平湖李叔同纪念馆200多张当年手刻油印音乐讲义就是例证。当年省立温州师范校歌,由王季思作词,刘质平谱曲,现温州大学沿用。大师驻锡温州时期所创作的佛教声乐著作《清凉歌集》就是由刘质平等人谱曲。1944年刘质平将自己所藏的弘一遗墨在泰顺莒江温州师范校内举办过一次弘一遗墨展。
众所周知,弘一致刘质平的信最多,据最近出版的《弘一大师全集》记录现存有信札110通。刘质平与李叔同情同父子。在刘质平就读于浙江第一师范学校时,就受李叔同赏识,得其资助东渡日本深造。为了资助刘质平,弘一大师甚至决定推迟出家。弘一大师出家后,刘质平与夏丏尊等成立“晚晴山房护法会”,这是为支持弘一法师所需请经等费用而组织的一个团体。弘一的生活物品及琐杂事大多由刘质平打理。刘质平在《弘一上人史略》中自叙:“先师与余,名为师生,情深父子……回忆余家贫,留东时最后数月费用,由师供给。师函有云:‘余虽修道念切,决不忍置君事于度外,可安心求学,至君毕业时,余始出家……’师恩之深如此,余不忍以一己求学之故,迟师修道之期,乃于民七夏返国,而师亦于是夏出家矣。师恩厚,无以为报。出家后,许余供养,心稍安。”刘质平十分崇敬恩师,在离乱年间,宁可丢失个人财物,也决不愿流失先师任何遗物。为纪念恩师,刘质平将自己“所藏的先师墨宝精品分期举行义展,拟以得款在沪创办叔同艺术师范学院,为师在家时之纪念;并在西湖泉州二处,建立墨宝石碑,大小四十座,为师入山之纪念”。1946年为筹措资金创办叔同艺术师范学院,他在温州举办展览并义卖。
吴梦非(1893-1979),东阳人,李叔同高足,音乐教育家、中国美学界奠基人之一。1911年入浙江省两级师范学堂随李叔同学音乐、美术,成绩斐然。1919年与刘质平、丰子恺等创办上海艺术专科师范学校,并出任校长;创办并主编《美育》杂志。1928年,在江西庐山举行的中学校长会议上主讲艺术教育,影响及于全国。1954年,担任浙江省文联组织部副部长,当选浙江省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后调任上海音乐学院教务处副处长。晚年撰写《五四运动前后的美术教育》,参与编写《中国音乐史》。抗争后期吴梦非携同夫人王振元至温州任教于永嘉县立中学(今温州二中),当年永嘉县立中学和建华中学(今实验中学)校歌作曲都出自吴梦非之手。弘一与吴梦非师生情谊笃厚,吴梦非在《一代名师—忆李叔同先生在浙江两级师范学校的片段》中回忆起当年与丰子恺、刘质平创办上海艺术专科学校中写到:“有一次,当我们遇到燃眉之急时,弘一大师得知这一消息,特为书写对联条幅数十件给我,要我们出售,筹措资金,终于使学校度过难关。”弘一大师在来温州时曾作过资金预算:“经营伊始,须资至夥。程、吴二居士家非丰厚,音不愿使其独任是难。故托白民君代为筹谋,须资约计三百,以助其不足。”吴梦非与刘质平合赠百元。在致杨白民的信中弘一大师说:“前与程居士晤谈,音处有金三百,大约即可足用。屡承仁者鼎力筹画,其数已可足用(前梦非来函,谓渠与质平合赠百元)。”致杨白民的信中说:“乞告梦非,油画像如是办法,甚佳。”
弘一大师致夏丏尊信札 纸本
弘一大师的温州情缘,所涉及人物远不只这些,由于资料散失,还有许多人物、事件有待挖掘,本文仅做一个粗浅的研究与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