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银行之路：固本与攻坚

宋慧芳

由新浪财经主办的“2018中国银行业发展论坛暨第六届银行综合评选颁奖典礼”于8月23日在北京举行，本届论坛主题为“未来银行之路：固本与攻坚”。

中国银监会国有重点金融机构监事会主席于学军、中国工商银行董事长易会满、中国建设银行副行长章更生、华夏银行行长张健华等分别作了精彩纷呈的主题演讲。

于学军：中国银行业面临的环境问题

“受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的外部冲击，十年来中国货币信誉发生了巨额扩张，形成了潜在风险，随着美联储货币政策的不断收紧，外部的国际货币环境开始发生明显的变化，在内外部环境的约束下，中国难以进行更大规模的货币性扩张，强监管严调控会是未来的常态。”8月23日，银保监会国有重点金融机构监事会主席于学军在“2018中国银行业发展论坛”上说。

于学军认为，在这种形势下，中国银行业可能正面临着一轮新的大额不良资产暴露的局面。因此如何有效防范化解金融风险，同时义可进一步支持实体经济，尤其是中小企业的发展，定是银行业面临的一个重大课题，需要大家共同努力不断取得突破。

2007年即金融危机发生之前，当年中国的GDP是27万亿元，固定资产投资是13.7万亿元，广义货币供应量M2是40.3万亿元，本外币贷款余额为27.8万亿元；至2017年末，这四项数据分别增加为82.7万亿元、63.2万亿元、167.7万亿元、125.6万亿元。我们把这四个数据中的后三个和GDP做一个比较，2007年固定资产占GDP的比重约为50.7%，2017年上升为76.4%；2007年M2占GDP的比重是149%，2017年上升为203%；2007年本外币贷款余额占GDP的比重是102.6%，2017年上升为152%。

于学军表示，经济发展环境发生巨大变化的过程中，毫无疑问，中国的银行业发挥了重要作用。因为中国的金融体制是以银行间接融资为主，每次货幣信用的大规模扩张，正是通过银行体系的巨额投放来实现的。

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前，中国银行业当年的贷款新增额从未超过5万亿元，危机爆发后的2009年轻易便突破10万亿元，是以前年份的两倍以上，实现了一个巨大跳跃，并从此使中国每年的新增贷款额冲上十万亿元的”高台”。

除了巨额房贷，于学军表示，银行体系还围绕着监管进行各种创新。早期主要的创新业务是银信合作，发明买人（卖出）返售资产等科目，促使信托类业务、证券基金公司资产类业务迅速膨胀，行业内俗称为“通道业务”；后期（2014、2015年之后）则主要通过产业基金、资管计划、同业合作、债券、理财等多种方式大规模投放，将大量业务从表内转为表外，并使资产负债表大幅度膨胀。

在于学军看来，在市场竞争环境中，银行作为市场竞争主体，这样做的目的，显然在于满足宏观调控和监管约束的同时，最大限度的追求白身的发展目标。

但是，当这种绕规模、规避监管的行为偏离太大时，必然引起某些方面的混乱，甚至会明显积累金融风险。这就是近年来社会上对金融业多有诟病的重要原因。于是，我们看到，从2017年开始，强监管、严调控的各种政策措施不断出台，其中“资管新规”从去年搞到今年，涉及到银证保等所有金融机构，统一监管标准，影响广泛。

在过去一段时间“去杠杆”的过程中，不少集团公司接连爆发债务危机，金融风险凸显。于学军提醒称，在这些风险案例中，无论是国有企业还是上市公司，无一不是前几年在信用环境宽松的情况下过度举债扩张的企业。在此环境下，即前几年货币信用过度膨胀、债务率上升过多过快、不得不加以控制的情况下，不少企业因债务过重，事实上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的程度。银行与企业紧密联系，企业的债务风险必然会反映到银行体系中，这使得我国银行业可能面临新一轮大额不良资产暴露风险。

除此之外，事实上银行业的发展环境还会受到外部环境的影响。于学军表示，我国也面临着一个前所未有的复杂外部局面。第一，中美贸易战持续。这将是一个标志性事件，许多方面都会随之发生调整、变化。不仅是中美之间，全球的贸易环境也会随之发生改变。第二，美联储提高利率将是不断的持续过程，这对人民币等其他非美元货币构成持续的贬值压力。第三，由国际金融危机所引发的量化宽松或超宽松的货币环境到回归正常化，仍在不断的确立和转化之中，对中国的宏观调控也会带来方方面面的影响。

易会满：加强和规范支付管理

近年来，伴随着金融科技的兴起，我国支付产业进入创新变革、快速发展的时期。数据显示，2017年，全国共办理非现金支付业务1609亿笔、金额3760万亿元，近三年年均复合增长率分别达到37%和27%；办理移动支付业务2762亿笔、金额307万亿元，近三年年均复合增长率分别达到140%和115%；移动支付用户规模接近9亿人。今年一季度第三方移动支付市场交易额突破40万亿元大关。

“如果说金融是现代经济的核心，那支付系统就是金融的血管，正常的支付活动是保证经济血脉畅通的关键。但当前，社会各界对支付的本质重视不够、研究不够、投入不够。没有充分认识到，支付是最核心的金融基础设施，是金融之基、民生之需、稳定之本，是一个完整金融链条中不可或缺的环节。”8月23日，中国T商银行董事长易会满在“2018中国银行业发展论坛”上表示。

但易会满坦言，如同一枚硬币有正反两面，当前支付产业在迅猛发展的同时，市场上也出现了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的状况，潜藏着不容忽视的现实风险。“纵观近年来发生的非法集资、违规收单、客户信息安全、洗钱，以及各种各样的P2P、现金贷、套路贷、地下交易平台等乱象，基本上都借助了违规支付尤其是基于互联网技术的支付工具。

易会满分析道，从微观上看，支付乱象及危害主要表现在：其一是存在放松支付资质问题，大量没有资本支撑、没有从业资质和专业经验的主体涌人支付市场，对法规缺乏敬畏，不受监管约束，冲击了正常支付秩序。其二是存在功能异化和监管套利行为，一些支付机构绕过监管边界，游走于灰色地带，行为功能异化，损害了支付安全和公平。易会满举例道，如有的突破限制规定，延伸支付功能，变相地甚至公然地开展融资、理财、保险、基金等金融业务，加剧了金融风险跨市场、跨行业传导；有的为实现白身利益和追求所谓的极致效率，在支付限额和账户分类管理上不执行规定，以弱认证方式为客户开立全功能账户，突破小额支付范畴；有的大搞资金池，或者挪用客户备付金，进行高风险投资或者放高利贷，通过所谓的“钱生钱”进行快速“造富”；有的甚至向非法集资、商业欺诈等非法金融活动提供便利。

从宏观上看，易会满认为，支付主体、渠道、场景、数据等多维度的碎片化，带来支付清算体系的碎片化，以及整个金融资源的过度分散化，不仅会最终影响金融消费者的根本利益，而且会影响货币政策传导和金融资源配置效率，影响金融安全和经济稳定。

易会满建议，要治理好支付乱象，须合理界定金融机构的发展定位；要消除监管套利，加大支付乱象治理，提高准入门槛；坚守账户管理条例，严格实施个人银行账户分类管理不同的账户功能；严禁任何形式的资金池，加强支付机构资金流信息流的监管。

章更生：积极支持小微企业发展

中国建设银行副行长章更生在2018中国银行业发展论坛上表示，要缓解小微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银行应该积极支持小微企业的发展。

章更生指出，小微企业的金融管理能力相对较弱、抗风险的能力较差且客戶数量众多，使银行管理的难度加大，这些都是形成不良的重要因素。而具体做业务的基层机构与员工，因怕出现了不良而遭处罚，所以有了不敢贷的心理，从而造成了小微企业融资难的问题。

要解决这一问题，章更生建议，一方面，政府相关部门要进一步向银行开放有关数据信息，以解决征信问题；另一方面，监管部门对银行小微客户不良要进一步加大容忍度，不要一出现坏账好像就存在着内外勾结，只要是严格按照流程、按照要求去做的，就是出了坏账也不宜追责，但要总结经验。

在支持小微企业的积极性方面，章更生认为，在现有支持政策的基础上，还应在以下几点下功夫：一是在小微企业不良处置上，有关方面要给予更宽泛的政策；二是可在现有的定向降准政策基础上再进一步激励，也就是小微企业新发放贷款占比略高，降准的幅度就越大；三是可以制定硬性的小微企业贷款新增占比的要求，实行小微企业贷款与其他贷款按类按一定的比率同比率增长，小微企业新增贷款占比高则不限，如果小微企业贷款做不上去，其他的贷款就多放不了。

在章更生看来，小微企业有其白己的特性，这决定着银行不能按照传统的针对大企业的做法来做，必须要改变传统打法，采取更适用于小企业特点的做法：一是要简化业务流程，以减少人力成本提高服务效率；二是充分利用大数据破戒信息不对称的难题。通过收集分析海量的交易支付、融资结算、社会行为等多方面的数据，更加直观的为客户画像，有效的甄别目标客户；三是以平台的方向集成资源做深普惠服务，通过聚合内外部线上线下销售渠道资源，经营类经营销售类场景等，智能识别客户需求和批类产品，打造多维立体的普惠金融服务网络；四是以生态为目标，赋能社会共享发展；五是运用移动金融打造方便小微企业贷款的环境。

关于融资贵的问题，章更生强调，主要是需求与供给的不平衡、小微企业坏账率过高所造成的，因此需要加大大中型银行对小微企业的投放，降低利率的天花板。

具体而言，章更生认为，可以从两方面来做：一是通过加大大中型银行对小微企业的投放来降低全社会小微企业贷款的力度；二是降低小微企业贷款利率的天花板。

章更生解释说，实际上大中型银行对小微企业的贷款力要比其他金融机构低很多，所谓低也只是相对的，相对于其他机构，在大中型银行的内部，小微企业贷款利率比其他贷款利率还是要略高一些的。这主要是让高出的一部分收益去覆盖风险损失，只要大中型银行的利率相对低的贷款大量的投放市场，小微企业整体的贷款利率必然下降。而另一方面，目前市场上一些金融机构对小微企业的贷款利率定的实在是过高，有的年利率达到十几、二十几甚至更高，有乘人之危之嫌，小微企业就是贷到了款，由于贷款成本造成的负担过重，经营也是难以维继，因此需要做个利率最高只能到多少的硬性规定，违者处以重罚。

此外，章更生还指出，一定要保护好大中型银行支持小微企业的积极性，不宜在利率上苛求大中型银行在本来就不太高的情况下再压的过低，否则作用将适得其反。

张建华：慎重选股把好未来信贷关

当前中国经济存在杠杆率较高的问题，去杠杆中，市场化债转股这一工具备受期待。不同于二十年前那一轮政策性债转股，本轮债转股的重点是强调“市场化”。如何市场化债转股？债转股中对银行、地方政府、企业和监管部门各参与方义有怎样的权利、义务要求？

张健华指出，对于银行，要慎重选择债转股对象，并且把好未来的信贷准入关。现在信贷仍有垒大户、傍大款现象。

目前国有企业、大中型企业杠杆率偏高。本轮去杠杆过程中，一些大型民营企业最先受到冲击。对于大型企业、国有企业，这是银行信贷准入时的重点，他们也是国民经济的主力军，但支持他们的时候还是要考虑杠杆率。“商业银行自身必须把握选择好白己的客户。”张健华表示，难道未来还要进行第三轮债转股？因此银行在扩张时，要掌握好风险的尺度，按照监管要求，资本充足率、拨备各方面达标。

对于地方政府，张健华表示，地方政府更多要营造环境，而不是拉郎配，强行要求银行牺牲利益。他指出，债转股是降低杠杆率、减轻债务负担，但也有可能会有部分企业借机逃废债。地方政府要维护公平交易的环境，让借贷双方都能接受条件，出台支持性、鼓励性政策，而不是简单要求银行让利。“银行让一部分利也应该，但必须是一种市场化的选择。”债转股中，不仅有银行债务，还会有地方政府债务包括欠税、欠缴的社保等，这涉及到如何平衡的问题。

张健华提出，对于当前地方政府通过发债来置换一些原来违规的债务，这些债务发行资金是否可以考虑对债转股进行必要的支持，而不是置换银行贷款。“目前有一种趋势，把银行好的贷款、能还的贷款置换出来了，不能还的贷款、还不了的贷款，都留给债转股了，这其实都不是严格意义上市场化的债转股。”

对于企业，张健华指出，债转股在减债之外，一个重要目的是完善公司治理。债转股后金融机构成为企业股东，股东和债权人权利和义务是不完全一样的，如果内部治理、法人治理不进一步完善的话，就起不到债转股作用，仅仅就是一个简单的“逃废债”。他强调，企业要坚持企业的契约精神，契约精神对市场经济非常重要，不能现在遇到问题以后，以前承诺的都不算了，以前签的合同现在全可以撕毁了。要通过双方谈判协商可以重新达成一个条件，达成一个平衡，不能该履约的都不履约了。企业需要真正切切实实加强内部管理，要改善经营，才能让银行成为股东时有信心，未来大家同甘共苦，用时间换空间。

近期，监管部门对债转股做出一些新的规定，如风险资产消耗从400%的风险权重降至250%。金融投资公司参与的话风险权重降到150%。张健华表示，在国有大行相继成立债转股的金融投资公司后，股份行还没有，希望能在政策上加快批设，在风险消耗权重上给予适当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