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故乡放进人生的行囊里(创作谈)
2018-10-20范宇
范宇
多少年来,我固执地书写着故乡的一切。仿佛曾经熟悉而漠视的村庄,在异乡的精神孤独中,有了血肉、有了灵魂,有了对抗内心荒芜的强大力量。我以这样的方式抵达故乡,故乡也以这样的方式根植于心。
久而久之,这就成了生命中的一种习惯。
将时间的指针拨回到八年前,身处千里之外兰州的我,面对故乡,久久不敢落笔,深怕粗糙的词语会冒犯了神圣的故乡。直到我意识到粗糙也是故乡的特质之一,才终于打破心里的壁垒,尝试着以文字的名义勾勒故乡的模样。我肆意挥洒着内心的那点乡愁,村庄的人事物皆在雪白的稿纸上被赋予新的使命。我在遥远的异乡夜里,完成着对故乡的重构。这多么像一场虚幻的精神之旅,却又真实地存在于岁月的长河之中,虚虚实实之间,如陈年老酒的故乡变得越来越香醇,越来越浓烈。
如果说最初的故乡书写更多是對少年村庄的不舍,那么后来的故乡表达则带着对时代背景下村庄的命运思考。当故乡被不断赋予更多基于现实的象征意义,我深刻地意识到,曾经熟悉的村庄,本身就具备宏大而深刻的人生况味和时代命运。面对故乡这座巨大宝藏,我必须以书写的方式去挖掘,将故乡细微的人事物与宏大的村庄联系起来,共同置于时代大背景下进行命运的反思与探索。这不仅是还原故乡的一种方式,也是自我缓解精神疼痛的重要渠道,更是对村庄前途命运的深切关注。这在《鸡事》和《林下聚会》两文中都有所体现。我不得不承认,这是我面对故乡时不断膨胀的野心——让跃然纸上的我的故乡,成为更多异乡漂泊者的精神原乡。
近些年,包括父辈及我们这一代在内的村里人,都不得不背井离乡,企盼通过抓住异乡城市的种种机遇,来完成对故乡命运的改写。一面是离开故乡,一面是精神还乡,父辈们身上呈现出来的悖论,如今又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交织成巨大的人生漩涡。或许,这正是我们谁都无法逃离的宿命。故乡太小,已小得不能在肥沃的土地上,仅靠辛苦的汗水收获理想的人生;而故乡又不小,仍然像沙漠里的生命之水,成为身在异乡城市的我们抵御内心荒芜的精神武器。
我会将故乡放进人生的行囊里,无论走到哪里,她都始终是我案头稿纸上千言万语的内核,给我慰藉,让我不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