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园
2018-10-16张云霞
张云霞
晚饭后在村上散步,走着走着便来到了 这里。
整齐的一排红砖瓦房,兀地豁出了一块地,原本的三间屋子已不复存在,空地上杂乱地堆放着破砖残瓦,空荡的五斗橱歪斜在瓦砾上,橱门张开,像被人掏了心肺……两棵树上的晾衣绳还在,空空荡荡,在微风中轻摆。
在一个角落里,栀子花开得正好,白花瓣、绿叶子,芳香四溢、浓烈扑鼻。这些花朵原本是种在窗前的。在不久的过去,有人常在清晨推开印花的玻璃小窗凝视这里,欣赏的眼光便会落在这些花上,笑意便也不自然地溢满酒窝。有时,孩子们笑着闹着攀附在花树上,把童年的幻想洒在每一瓣花叶间。
但是现在房子没了,所有关于主人和这所房子的故事到这里就戛然而止。花还在盛开,“没心没肺”地热烈。
不久后,所有的房子便会和这所房子一样轰然倒地,它们的主人会奔赴不同的地方,有更崭新的房子,更明亮的小窗。然而乡村的一花一朵,阡阡陌陌,都会融化在骨血里,与灵魂不可分割。那些不经意的时刻,它会蓦然出现,叩击着,让你,心痛。那些熟悉的人,便在遥远的时光里与你相见,或在村头巷尾、桥上井边,或在田间篱角,花间树下……我们呼吸着同样清新的空气,仰望同一片蔚蓝的天空,我们操一口同样的乡音,濡染着同样的风习,我们是一样的,一样的,我们千丝万缕地沾着边,我们千山万水地挂念着。
很快,我们会和城市里的人们一样,穿着整齐地上街,慢条斯理地说话。似乎,我们横一横心,咬一咬牙,扬一扬手,就和过去告了个别,就和故乡告了个别。
不是的,不是的,看见卖栀子花的农妇,我们可能会说:“以前我们村上的栀子花到处都是,谁要谁摘,不要钱,比这还美,比这还香!”看见小区花盆里一株辣椒,伶仃地结着几个,我们会忍不住地笑出声:“以前的园里大个的辣椒到处都是,还沾着露水。”看着宠物店伏在笼子里的小狗,我们会爱怜地想:“从前的大黑带着一群小崽大摇大摆地在村前巡逻。”……故乡的影子就这样毫无防备地闯进生活,如影随形,又像纹在身上的图案,一辈子烙在身上。
……
大黑两声犬吠唤醒了我,我回过神来,栀子花依旧开得欢喜,花树下的一株番瓜藤恣意匍匐。虽然园子已不在,故乡也将不在,但记忆一定会和浓烈的栀子花、密匝的番瓜一样在未来的日子里疯狂生长。所以“废”园未废,只是长在了心田!
突然想起了仓央嘉措的诗:
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你愛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 不弃。
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