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与自由

董恒波

大海里有一双永远闪亮的眼睛，那是灯塔。

灯塔建在一块高出海平面的礁石上，用电点亮，给夜里的行船指点方向。

当初建设这个灯塔的时候，肯定是要费相当大的劳动。要用船把水泥、沙子这些建筑材料运到这个礁石上，还要拉来电杆电线，灯塔上用的电灯质量要好，要能防止海水侵蚀，抗击海风以及冰雹的摧残等。总之，作为一座灯塔，它首先要有健康坚强的体魄，柔弱多病者不能担当此任。

在海岛边的小镇上，我认识了一个人称“老乔头”的中年汉子。他让我对灯塔又有了新的理解和认识。

老乔头今年五十一二岁，是镇上渔业公司的一位电工，负责这片海岛周边十几个灯塔的维护和修理。老乔头是个非常乐观的人，总能听到他讲笑话，在他的眼里，什么事都可以不当成个事。比如他唯一的宝贝儿子学习不好，念初中在全班倒数二三名，是老乔头拿出一笔不菲的钱让他读了高中。到了高中，儿子依然不好好学习，学校的老师多次找老乔，让他教育自己的孩子。老乔说：“我说过他，有什么用？我又不能替他去学。这孩子该是什么料就是什么料，考不上大学我也不愁，下海捕鱼不也挺好吗？”所以老乔一天到晚乐呵呵的。

老乔的媳妇有病，是有名的“大药罐子”。医院甚至对老乔说过，她的病也许就是这几年了，对她的三长两短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老乔对媳妇好大家都知道，可是老乔从来没愁过，他说：“有病咱就治，能不能治好有时那就是天意。咱们尽心就行。”老乔媳妇的工作挺好，是镇上一家企业的会计，每月收入不错。但老乔曾多次找这家企业的老板，让他赶紧找一个人，尽快把自己的媳妇替下来。老乔的这种做法让很多人不理解，现在找个好工作多不容易，当会计有钱又有权，别说领导没让咱退，就是让退也应该赖那儿不走才是。

我在这个小镇渔村住了两天，知道了老乔的故事。

那天，老乔对我说：“走，我领你到岛上散散心去。”

老乔就背着一个很大的帆布兜子把我領到一座灯塔。老乔边工作边跟着我天南地北地聊。忽然我发现，老乔在检查灯塔的灯塔和线路时，把一些还能够工作的电线以及灯泡换了下来。我明明看见那个灯泡接上电源还在亮，可是老乔又换上了新的。

“这些旧的，不是还能用吗？”我问。

“现在是还能用，可是保质期已经到了。如果坚持使用它们，看起来是省了几个钱，可是，万一它们坏了，可能就会出大事故呀。咱不能小头算计大头不算哪！”老乔头很随便地说。

我一下子明白了老乔说的意思。灯塔是渔船的航标，一时一刻也不能忽略。

“咱不能光看眼前，要学灯塔往远看，你现在明白了我为什么让我老伴的企业早点做准备。一个人从理论上讲带病工作挺高尚，但光高尚能顶替损失吗？”

又一座灯塔被老乔修好了。

我看到比灯塔更亮的，是老乔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