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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世界滑向“末日边缘”

2018-10-16袁野

东西南北 2018年14期
关键词:里根军演北约

袁野

情报部门的失误、政治家的傲慢与多疑,再加上一两场“来得不是时候”的军演,让1983年的世界比任何历史时刻都更接近一场足以终结人类文明的热战。

在公众眼里,1962年的古巴导弹危机是最接近世界末日的时刻。不过,随着越来越多的细节从故纸堆中被发掘出来,这一思维定势有所动摇——最危险的年份并非1962年,而是1983年。

在美苏全面对抗的背景下,在偏执、恐惧和误解推动下,两个超级大国险些打开核战争这只魔盒。更令人后怕的是,西方当时并不知道危险迫近。

美国以挑衅宣示强硬

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之交,全球战略态势是“苏攻美守”。苏联开始在欧洲部署SS-20弹道导弹,并入侵阿富汗;1981年9月,声势浩大的“西方-81”军事演习让整个西欧战栗。

新上台的美国总统里根决心扭转局面。这位新保守主义的代表人物有根深蒂固的反苏情结,1983年3月8日,里根更是称苏联为“现代世界邪恶焦点”。

美国在军事领域的行动强烈地刺激着苏联人的神经。“星球大战”计划被解读为为第三次世界大战打地基,五角大楼部署“潘兴-2”和“战斧”导弹的决定更令莫斯科如临大敌。接下来,美国人开始通过真刀真枪的方式试探苏联的弱点,1983年3月的FleetEx 83-1军演就是这类行动的极致:三个美军航母战斗群携40多艘战舰、300多架飞机,在苏联堪察加半岛外海耀武扬威,6架美军F-14战斗机突然飞越南千岛群岛,“拍拍北极熊的脑袋就撤”。这些持续不断的挑衅使苏联日益愤怒和紧张,给或许是冷战年代最惨烈的一幕埋下了伏笔。

1983年9月1日,苏联国土防空军将误入本国领空的大韩航空007号航班击落,269人遇难。西方对此口诛笔伐。然而,正如剑桥大学学者泰勒·唐宁在新书《1983》中所述,苏联人曾经紧张而绝望地尝试识别、沟通,并警告这架不请自来的飞机。

不到一个月后,世界就迎来了一场危机。1983年9月26日深夜,苏联的预警系统发现美国射来了5枚核导弹,战争一触即发。万幸的是,当晚的值班军官斯坦尼斯拉夫·彼得罗夫足够冷静,他怀疑系统出了错,不肯反击。真相很快被查明:苏联卫星把云层反射的阳光误认为导弹。这是冷战年代美苏摩擦的一次高潮,但不是最后一次。

美国人似乎不知道东西方险些擦枪走火,以为可以靠威慑不战而屈人之兵。1983年10月1日,五角大楼制定了“6号统一作战行动计划”,旨在摧毁5万个苏联关键目标,并首次将苏联领导人列为核导弹的打击对象。当年10月25日,“冷战”再度擦出火花,美军悍然入侵加勒比岛国格林纳达,这是朝鲜战争后美国第一次用军队直接打击一个社会主义国家。

克里姆林宫夜不能寐。执政18年的勃列日涅夫在此前一年去世,新上任的苏联领导人立足未稳,莫斯科的强硬派压倒了温和派。美国的一系列动作,让1941年遭到突然袭击的恐惧再次涌上苏联人心头,苏联国内舆论指责里根是“疯子”,将他与希特勒相提并论。双方尤其是苏联人本已紧张的神经,一步步趋近“非理性”的边缘。

西方军演,东方备战

1983年11月20日晚,当超过1亿美国人收看美国广播公司的美剧《末日之后》时,几乎没人知道,现实和剧情如此接近。当时,差点儿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北约“神箭手83”军演刚刚结束一周。

“神箭手83”的规模史无前例。演习地域覆盖欧洲,从斯堪的纳维亚到地中海,超过30万北约军事人员参与其中。包括美国总统里根和副总统老布什、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西德总理科尔在内,北约各国的最高级别官员亲自上阵指挥。演习由位于比利时卡斯提乌的欧洲盟军最高指挥部协调,模拟与华约的“末日之战”。

“神箭手83”于1983年11月2日拉开大幕时,苏联情报机构迅速监测到北约的异动:第一,北約的核力量进入最高警戒状态,美国本土更是有史以来首次进入一级戒备状态;第二,北约在军演前采用了极难破译的新型密码,美英两国的加密通信频率大幅上升;第三,美国军事基地出现了持续约1小时的“无线电静默”。

在苏联领导层看来,这些看上去简直是战争的倒计时。整个东方阵营动员起来。北约情报部门观察到,苏联第四近卫航空集团军在东德和波兰的基地处于最高戒备状态,能挂载战术核武器的苏-24“击剑手”战斗轰炸机停在跑道尽头,机组成员坐在驾驶舱里枕戈待旦。苏联北方舰队的舰艇陆续驶离军港;同时,苏联悄悄地给最强大的武器——至少300枚弹道导弹灌注了燃料,只要克里姆林宫一声令下即可点火。苏联领导人还向华约各国发出警告,直言战争爆发的可能性“很高”,并命令战略核潜艇进入靠近美国海岸的发射阵地……

“冷战的最后一次阵痛”

有关这些情况的报告传至北约的决策层时,没有引起任何不安。情报分析人员和军事专家无法相信苏联会认真考虑开战。随着一些高级特工的密报陆续传来,西方各国才认清事态发展到了什么程度。这些特工中最出名的要数苏联克格勃驻英国伦敦情报站站长奥列格·戈迪耶夫斯基,这名上校早在1974年就成为双面间谍,与英国军情六处合作。

戈迪耶夫斯基意识到苏联的“大脑”处于空前的恐慌中。当他收到莫斯科关于即将发动先发制人的核打击的指示时,立即通知了英国方面。“当我告诉英国人时,”戈迪耶夫斯基后来回忆道,“对方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戈迪耶夫斯基的报告连同莫斯科指令的副本辗转来到唐宁街10号,后者将文件转交美国中央情报局。

事不宜迟,中情局副局长威廉·凯西亲自将文件送往白宫,第一个读者是里根的国家安全顾问罗伯特·麦克法兰。起初,麦克法兰持怀疑态度,但克格勃在英国职位最高的间谍的紧急报告最终说服了他,接下来又说服了里根。

近年解密的文件显示了美方曾经的误判有多么严重。总统外交情报咨询委员会(PFIAB)1990年2月的报告承认,“可能无意之中将我们与苏联置于一触即发的境地”。

美国情报机构的过度自信和乐观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PFIAB的报告严厉批评道:美国情报界“不仅是在当时,而且在之后几年内,都没有充分重视战争恐慌是真实存在的可能性”。“美国对克里姆林宫的决策机制知之甚少”,但他们又特别自信,尤其是在判断苏联领导人意图的时候,尽管几乎没有任何情报能支持他们的分析结论。

噩梦并未成真。很快,雪片似的外交电报从华盛顿飞向莫斯科,一再保证“神箭手83”真的只是一场演习。里根派总统顾问布伦特·斯科克罗夫特前往苏联首都,当面保证美国“永远不会对苏联发动突然袭击”。

“神箭手83”引发的连锁反应带来了深远的影响。同年11月18日,美国总统在日记中写道:“我觉得苏联人的防御意识很强,被攻击的时候非常偏执,以至于他们毫不松懈。我们应该告诉他们,这里(美国)没有人有这样的意图。”

不了解内情的公众最多只会留意到,里根在短时间里逆转了对苏政策。在戈尔巴乔夫上台前,美国对苏的“接触”就全面而低调地启动了。犹如戏剧般,1983年的核战争危机开启了东西方缓和的序幕,正如PFIAB在报告里所言,那场危机是“冷战的最后一次阵痛”。

(朱红荐自《青年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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