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老家村史写序
2018-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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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云:盛世修史,明时修志。这不,老家的村子也在写村史了,名曰《阳城史话》,洋洋洒洒12万字,花费多年时间成稿。
作者段铁城老先生嘱我作序,我拗不过他,便硬着头皮应承了下来。按理说,为一本村史作序不应太为难,但为《阳城史话》写序还真让我作难。这些年在中央农办工作的缘故,面对一个村庄时,不自觉有一种“居高临下”之感,此非官架子和优越感,实乃思考问题方式使然。假若别的村庄让我写篇序,该不会为难;北阳城村就不同了,这是生我养我之地,是我魂牵梦绕50多年的地方。这个村子在我心中的分量,面对这个村子时我丰富而复杂的情感,面对村里长辈时我的敬畏,都使得我不可能以俯视、平视的姿态,而必须以仰视的姿态来写这篇文字。
除却感情因素,也有理性成分。据我所知,延续几百年香火的村庄已算历史悠久了,上千年的村庄则很少,而北阳城村的历史,至少可以追溯到公元487年。《稷山县志》载:“北魏孝文帝太和11年置高凉郡,下设高凉、龙门二县,郡治在高凉县城”。曾经的高凉县城,就是现在的北阳城村。为这样一个古老村庄的村史作序,怎能不肃然起敬、诚惶诚恐呢?
既然应承下来,便不能应付差事。从何写起呢?自然是村子的历史。好在我几年前写过一篇题目叫《北阳城》的短文,于是轻车熟路,先以自己的视角对这个村庄作了推介:村庄在山西稷山县东南。稷山位于运城盆地之北缘,汾河穿境而过再经河津于禹门口汇入黄河。交代这些是想告诉读者,这里就是大家周知的尧舜故地、华夏文明的发源地。稷山之县名自隋朝沿用至今,盖因县境之南端有稷王山,而稷王山又因农耕始祖后稷出生地和陵墓所在地得名。
写完地理,再写文化:村里曾有两座寺院和大小十多座庙。源于唐朝的福圆寺现仅存宋朝砖塔一座,为全国文物保护单位。另有稷王庙、火神庙等五六座庙尚存,以稷王庙规模最大,有房屋30余间,我小时候在此念书时觉得森然。这里还是表演社火的场所,自清朝以来的二三百年间一直未断。社火表现形式是走兽,兽的名字分别为貅狼、独角兽、麒麟、鳌,每个兽身由两个踩高跷的壮汉拖着,壮汉上半身露在兽身上面,装上两条假腿,好似骑兽前行。此一表现形式为国内独有,因而成为国家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
修史意在鉴今,古村亟待重振。中央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给全国乡村自然也包括北阳城村以难得的发展机遇。但乡村是不能靠敲锣打鼓振兴的,要靠人来实干。于是我在序言中感慨道:一个村子要发展、要振兴,需要具备这样几个基础和条件:一是要有一个好班子,二是有一批能发挥作用的新乡贤,三是要有一批乡村人才。只要有了人才,没钱可以搞到钱,没项目可以引到项目。既要有城里人下乡回乡,也要有农民工返乡创业,还要挖掘培养大批的乡村秀才、能人、土专家。
在参与起草今年一号文件的过程中,为“新乡贤”没少费脑筋,于是在序言中刻意多花了些笔墨:乡贤,乃村里德高望重者,他们大多是读书人出身,或是乡村教师、医生、文化人,或是退休返乡的公家人员,或是家族族长。他们应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火热心肠、德性服人、办事公道、甘于吃亏。记得小时候村里有位段先生,因与我爷爷交好,常到家里来坐。在我的记忆里,这个段爷爷上知天文、下懂地理、远晓国事、近熟村情,哪家婚丧嫁娶,都要请段先生主事;邻里发生纠纷,段先生去了便定纷止争,真有些像《白鹿原》中的朱先生。我想,在乡村自治、法治、德治结合的今天,仍需要有一批像段先生这样的乡贤。
乡村文明的价值和优势何在?在写这篇序言的过程中,这一命题挥之不去,也恰好给了我阐述自己看法的机会。于是,我写道:窃以为,民族文化的原生态、活标本在乡村,此为源;社稷江山的基础在乡村,此为基;乡村是中华传统美德的教堂,此为根;乡村是自然氧吧和精神氧吧,此为家。
乡村振兴是历史的必然,产业要发展,现代文明要下乡,但乡村的文脉不能断。为保住北阳城村的文脉,此前应党支部、村委会之约撰写了两副楹联:溯千年三阳开泰高凉城邑弹古韵,逢盛世五谷丰登后稷故乡著新篇;魏城宋塔虽无语可通千载日月,走兽抬阁纵有情难尽耕读人生。期望两副楹联不仅刻在村门上,更能印在每个村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