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出来的“路标”

2017年圣诞假期前的一个周二的上午，我们接到了镇上警察局的电话，市政工人马上就要来幼儿园前面的道路旁安装“慢行！有儿童在此玩耍”的路标！全班都被邀请了前往观看其过程。孩子们都异常兴奋，因为这个路标的由来有一个故事，而故事的主人公就是靛蓝室的这帮孩子们。

彩虹骑士幼儿园成立于1986年8月26日，现如今已经发展成为拥有3个分校，近600个孩子的日托中心。孩子们的年龄跨度从刚刚出生6周嗷嗷待哺的婴儿，一直到12岁的小学生，其中5岁之前是全日制的托管形式，5-12岁是小学放学后的半日制托管形式。它不仅是黑堡镇规模最大，而且更是大家交口称赞、口碑最好的日托中心。靛蓝室是彩虹骑士幼儿园独特的一间教室，专门招收3-5岁的、有志于学习中文、熟悉中华文化的孩子，3个老师分别来自美国、中国、中国台湾，18个孩子分别具有美国本土、中国、马来西亚、捷克、西班牙、印度等背景，真可谓是个国际大家庭。因此，孩子们之间、老师们之间以及孩子们与老师们之间能“玩”出更多的花样，由此碰撞出更多的火花。“路标”的故事就是其中之一。

前段时间孩子们喜爱上了“玩”路标，大家在一个大毯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路标，有限速标识，医院、机场指示，残疾人泊车位标识等，然后孩子们各自拿着一辆小车子，假装在这些路标之间驾驶。老师们根据孩子对路标的兴趣，决定带着大家出去走一走，认识一下周围生活中的各种路标。途中一个孩子突然发问：“为什么幼儿园前面没有属于我们自己的路标呢？”回到教室，老师们由刚刚那个问题延伸开去，每个小朋友都阐述了自己的想法：为什么我们需要属于自己的路标？我们需要什么样的路标？隔天每个孩子都设计了自己心目中的路标。以下是其中几个孩子的画作和作答。

路标的游戏“玩”到此，还远远不够呢，最精彩的部分即将粉墨登场。老师们一边拓展孩子们的思维，一边联系小镇上的相关部门，看看孩子们看似天马行空的想法是否有实现的可能性。

插播一下在黑堡镇竖立一块新路标的流程：首先和交管部门联系，让他们明确路标的位置和必要性，最后拍板的不是交管部门的领导，而是由镇上居民成立的一个委员会，他们通过例会讨论并投票，最终做出决定。

我们很快从交管局的联系人处得到了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下周警察局的例会将讨论幼儿园新路标的议题，而且全班受邀参与，在会议上可以有机会让我们阐述关于增设路标的原因，并且展示孩子们设计的各式各样的路标。幼儿园的领导和每个孩子的家长们得知这一消息，都替孩子们有这样一个真正自主且全程参与政事的机会而感到高兴，并且全力支持接下来的“警察局之行”。

靛蓝室的大日子很快就来到了！在此之前，老师们、家长们和领导们都做好了各项准备工作。因为警察局的例会在周二的早上9点开始，所有的孩子们必须在8点半前到达教室，统一乘坐校车前往警局。那天早上，当我走进教室时，很多孩子兴奋不已，热烈讨论着即将开始的“警察局之行”。家长们也相当配合，纷纷给孩子穿上了正装，男孩子们穿衬衣、西裤，甚至打上了领带，女孩子们个个都身着优雅的长裙，脚蹬与之搭配的皮鞋，似乎个个都是前往例会阐述观点的主角。有些家长还自愿陪同孩子一起前往，共同见证激动人心的一刻。这样隆重的仪式感，让每一个参与其中的人都有了充分的自信心，同时也身负强烈的责任感。我们没有规定孩子们前往警局的例会时要如何表现，更没有所谓的“彩排”或是特意的“安排”。但是，通过家长们的配合，让他们体会到每一个人都是这个活动的主角，每一个人都应当为自己负责任。

当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进会议室时，警局的工作人员早已做好了准备。“U”形的会议桌中间摆满了小椅子，投影仪上已经显示出幼儿园附近的地图，委员会的每个成员都已经详读了我们全班为此路标精心准备的提案。提案主要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呈递此提案的来龙去脉：由一次全班的外出寻找路标开始，一个孩子发现幼儿园附近没有属于自己的路标，随后大家都觉得应该设置一个幼儿园的路标。第二部分是提案的主体部分，即全班每个孩子对于设置路标的重要性发表的各自的看法，以及每个孩子自己设计的路标。孩子们落座后，开始显得有些紧张和拘谨。交管局负责的警察欢迎我们的到来，他幽默的致辞把孩子们都逗乐了。孩子们自发地用中文向他致谢，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逗乐了。随后的程序比我们预期的要顺利，委员会已经在我们到来以前讨论并通过了这一提案，一来这份提案非常特别，几乎都是由3-5岁的孩子们主导的，虽然孩子们的年纪小，可是充分体现了提案的必要性以及合理性。二来委员会的叔叔阿姨们怕孩子们对会议式的讨论失去兴趣，早早就讨论出了结果，等待着我们的到来。主持会议的警察随即就宣布了增设彩虹骑士幼儿园的路标的提案顺利通过，并且感谢孩子们对于这个安全问题的关注，并承诺过段时间就会有市政工人前往幼儿园安装路标。孩子们一下子开心极了，觉得自己为幼儿园所有的孩子们解决了安全隐患，为警察叔叔分担了责任，为我们的小镇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大事情。接下来就是在地图上确认需要安装路标的具体位置，似乎“警察局之行”即将结束，如果就这样结束也已经算是很成功的了。不过，孩子们总是能够给我们带来更大的惊喜。在和幼儿园的领导确认好位置后，主持会议的警察询问孩子们还有什么问题。一个孩子随即问道：“我能亲眼目睹路标是怎么安装的吗？”在座的大人们都笑了。“没问题呀！”那个警察回答，“到了那天我会通知你去看的哦！”这就是出现了文章开头一幕的真正原因。另一个孩子似乎更有自信了，提出了能否在警局溜达一圈的要求，没想到警察叔叔们带领着孩子们前往警局的每一个角落进行参观，让孩子们一饱眼福，还介绍了警察们的日常工作，让大家对这一神秘且崇高的职业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最后，所有人聚集在警局前的草坪上，孩子们跟着警察伸出右手握拳宣誓：“我将成为一个合格的黑堡居民，为我们的小镇贡献自己的力量！”随即每个小朋友都获得了一枚警徽贴纸和一本警察局简介的小册子。孩子们自豪地把贴纸贴在身上，那一枚枚金光闪闪的贴纸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耀眼，是对他们最好的褒奖。“警察局之行”在这样一个庄严而认真的仪式中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玩”出来的“路标”，大家“玩”得很开心，却并不轻松。孩子们确实是整个活动的主导，但是如果没有老师们、家长们、幼儿园的领导们以及警察局的警察们的全力配合，或许就只是停留在纸上的“路标”而已。通过此次活动，我想强调的是 以下四点：

1.幼儿的学习是在他们与客观世界的相遇和对话中发生的。

学习是一种相遇，是对话，与陌生世界、他人相遇，与自己相遇；与新的世界对话，与新的他人对话，与新的自己对话。在靛蓝室里，每个孩子都是平等的个体，我们不但尊重而且珍视他们各自的想法和疑问。若不是其中的一个孩子的发问，就不会有这个“路标”的故事。老师们并不是扮演教授与传递知识和技能的角色，而是鼓励孩子们自己做研究和探索，同时给予他们需要的帮助，最终让孩子们收获属于自己的答案。在此过程中，我们还特别强调团队合作以及与社会进行最真实的接触。孩子们从游戏中摆弄的路标到现实生活中观察到各式各样的路标，就是与客观世界的相遇，进而进一步联系到自己的生活，激发出创造属于我们幼儿园的路标的火花。接下来一系列的对话包括孩子们与自己的、与同学的、与家长的、与老师的，甚至是与警察、市政工人的，最后大家明白了经过怎样的程序可以竖立幼儿园的路标，而真正的路标并没有如同他们设计的那样，而是一块标有“慢行！有儿童在此玩耍”的路标。整个过程就是向他们展示了最真实的世界，没有进行任何的说教，而是让他们身处其中，真切体会到作为靛蓝室的一员，大家都付出了自己的努力，所有的人通力合作，才能向交管局呈递一份图文并茂、生动有趣的提案，并最终让提案全票通过。在一个原本只属于成人的议题里注入了孩子们最天真、最真诚的活力，让警局上下都为之感动，同时我们每一个靛蓝室的成员都无比骄傲和自豪。这样的学习是自然而然的，没有任何传授的知识和灌输的技巧，却让孩子们在无比兴奋的心情下，接收到了很多真实世界的讯息，这是他们成长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2.周遭的环境是第三位老师。

众所周知，周遭的环境对幼儿是非常重要的，关键在于如何给孩子们创造最利于他们健康快乐成长的环境。我认为以下三点是重中之重。第一，尽可能把美好的事物展现给孩子们。请注意这里的美好是来源于真实世界的美好，不是成人虚构出来的美好。让他们多多和大自然拥抱就是最直接最简单的一种方式。彩虹骑士幼儿园的规定是每一天只要天气允许，每个小朋友都必须去室外自由活动，从婴儿到学龄儿童无一例外。接触自然光、土地和泥巴都可以给孩子们带来无尽的乐趣。就在写这部分的时候，联想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幕。我的两个孩子也都在彩虹骑士幼儿园，他们在另一个校区。小儿子刚刚满14个月，从婴儿班升至1-2岁的幼儿班，今天是他第一天去幼儿班，也是他第一天开始每天享受两次户外活动的时间。在之前的婴儿班里，因为婴儿们没有自由活动的能力，对天气允许的要求也相对高些，所以宝宝们只能是坐着婴儿车，常常被老师们推着出去“放风”。恰巧我的大儿子在4-5岁的教室，从他们的活动场地可以看见幼儿班的活动场地。傍晚，当我去接他们的时候，老大兴奋地和我说：“今天我在外面看见弟弟啦，我拼命地喊他，他只是朝我挥了一下手又转身玩了，弟弟好忙呀，还是去幼儿班好呀，因为他可以和我一样天天在外面玩啦！”我听完自然是喜上心头，不禁联想到靛蓝室的孩子们在户外活动场地里发生的一幕幕场景。当他们从沙堆里挖出一块石头作为宝物送给我时，他们在杂草丛中发现一朵野花戴在我头上时，当他们用沙子和石子为我做晚餐时，我看见孩子们最天真的笑容，听见孩子们最爽朗的笑声，真的是无比感动。第二，注重空间的概念。这里主要讨论的是教室内部的布置和排列。老师要注意留有个人空间、小组空间、大组空间以及所有孩子们在一起的空间。我们每天的活动都应当使用到以上所有的空间，既有个人的独处，又有小团体的互动，大团体的协作，以及全班的集体活动。这样的空间设置非常有利于合作精神的培养、沟通交流能力的提高以及自我探索欲望的加强。第三，无限接近真实的世界。“路标”的活动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设立路标的起因就是源于接触了真正路标后萌发的想法，继而准备提案也是完全真刀真枪地进行，“警察局之行”的真实性更是给孩子们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最后的结果更是让靛蓝室的每一个成员都无比自豪和骄傲：属于彩虹骑士幼儿园的路标竖立起来啦！在此还想强调一下，我们提供给孩子们最利于成长的环境就是尽可能地在教室内外还原一个最接近真实的世界，当他们有一天真的踏入其中时，不会感到意外和失望，而是充满自信地在真实的世界中快乐生活。

3.幼儿的兴趣是活动的基础以及创造的源动力。

彩虹骑士幼儿园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强调在玩乐中学习，没有任何书面的、固定的课程设计，没有统一的教学计划，一切从孩子们当下的兴趣出发。孩子们最大的兴趣自然是玩，没错，我们就是一切从“玩”出发。观察孩子们最近玩的兴趣，将其延伸拓展，陪着他们一起“玩”。在此过程中，让孩子们吸收到有益于他们成长的知识与技能。表面上看，我们对于课程设计没有要求，实则是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因为我们的课程是动态的，实时更新的，依照孩子个性特点定制的。幼儿园提供的是一个开心、快乐的环境，让孩子们在其中学习、成长。老师们在充分了解每一个孩子的基础上，仔细观察他们自由活动中的兴趣爱好，倾听他们的对话和故事，由此为出发点，设计相应的活动。由孩子们为主导的活动不是事先设计好的，没有人可以预测出孩子们当下的兴趣，在一个教室成功的活动也不能照搬到另一个教室，因为每个教室、每个空间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兴趣。在靛蓝室不是每一个活动都可以进阶为“路标”的故事，但是不断留意孩子们的兴趣所在，是老师们每天的责任，也是所有活动的基础。同时，在兴趣的指引下，每个孩子都是小小创造家，带给老师、家长、幼儿园的管理者以及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们无尽的惊喜。

4.老师是孩子的合作者、刺激者，给孩子提供知识的营养和全方位的指导。

回到老师的角色中来，在瑞吉欧教育理念的指导下，老师的责任和义务究竟是什么？首先每一个老师需要有这样的信念：孩子有“100种”语言，每个孩子都有属于自己的语言表达和思维方式，掌握一种知识或是学会一项技能可以通过不同的途径实现，所以说真正了解每一个孩子是至关重要的。我们不会对孩子进行比较，坚信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成长时间表，尤其是不要和同年纪的孩子进行比较，比较的结果往往是自乱阵脚，对孩子的成长强加干涉，结果往往是欲速则不达，我们能做的就是陪伴和帮助他们成长。或许读者有这样的疑问：没有比较如何确定孩子的发展是否正常？如何清晰孩子的优势和特点在哪里？彩虹骑士幼儿园的做法值得借鉴，我们对每一个孩子进行一年两次的婴幼儿各阶段成长测试，测试是由家长帮助完成的，也是一个让家长更加了解自己孩子的过程。测试分成5个部分：沟通交流、大肌肉运动、小肌肉运动、排难解难、人际交往。测试适用的年龄段从2个月一直到6岁。这个测试很好地涵盖了婴幼儿在早期发展需要特别留意的五个领域（身体的、社会情感的、沟通交流的、认知的以及有适应性的），与其强调这五个领域的重要性，不如说这五个领域的发展决定了一个人的未来。老师们分析测试结果，加上对孩子每天的观察和交流，先进行老师之间的沟通讨论，得出结论后和家长进行一对一的会谈，会谈的内容主要针对孩子的特点发现他的优势，明确他不擅长的方面，与家长共同合作，将发展其优势，改进其不足，细化到每一天的生活中去。这样的测试和会谈不是一次性的，而是伴随着孩子的成长而不断修正的。如此这般，可以说老师对每个孩子都了如指掌，这样自然可以成为孩子的合作者、刺激者。接下来，如何给孩子提供全方位的指导，让他们获取更多知识的营养？彩虹骑士幼儿园的宗旨同样值得推崇，不要简单地传授知识和技能，让孩子无限接近真实世界，由此为出发点，从教室内外的布置到每个活动的设计，到孩子们的衣食住行等，给予他们尊重，让他们做自己的主人，孩子们自然而然地会学会应有的知识和技能，更重要的是，当他们可以在幼儿园里快乐、自信地度过时，也预示着他们光明的未来，难道还有比这更全面的指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