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强溪畔的一河乡愁

文|张 恒

富强溪到底流淌了多久？村里最年长也许是最有学问的根三爷也说不清楚。根三爷念过私塾，知道《三国》《水浒》《三侠五义》《封神演义》这些老书，常常在村头临近富强溪河边的那棵大柳树下讲故事。

尽管有时候不分唐宋，常常把秦叔宝和鲁智深的故事张冠李戴弄混淆了，但丝毫不影响孩子们对根三爷的崇拜，每次根三爷在纠正故事情节和人物关系时，孩子们都认为他和诸葛亮、吴用、包公一样有学问。“有学问”的根三爷晓得这条河溪发源于大岭塔东麓源代里，有一百多里长，流经好几个乡镇。

因一衣带水的情缘，让河岸两边的说话口音、风俗习惯都是一脉相承。因此，富强溪两边的许多人成了朋友，许多人家成了亲戚。每当良辰吉日时，迎亲的队伍长长地走过富强溪上那座古色古香的拱桥，悠扬欢快的吹打声，伴着嬉闹声，激越着小伙子们的心房，羞红了大姑娘的脸颊，好不喜庆。孩子们或追逐，或远远的看，除了羡慕还有遐想。

富强溪，清澈的河水滋养的不仅是两岸人家世世代代的生活，还融进人的年轮，流淌在人的血脉，温暖人心。

清滢滢的河流，在柳林旁蜿蜒而去，拽着河边水草和柳树的根须发出哗哗的响声。蓝天白云，倒映在河中，被一群群的游鱼啜成碎片。白鹭从柳林里飞过去，再飞回来，反反复复。柳林内，湿地上绿草茵茵，野花啜着树叶缝里的光亮，低吟浅笑。孩子攀爬于树丫，隐匿于绿障，相互吆喝着，比谁声音更悠长，更尖亮。或者，折一段柳枝，抽取树芯，做成柳笛，吹出有节奏的音调，逗着鸟儿，也逗着同伴和自己。

叠个纸船或扎个木舟放到河里，看它们在水流里游荡，在漩涡里打转。牛皮纸做的船很耐湿，放在水里能漂很远。有时候纸船或木舟被河湾的苇草挂住了，能看见餐条鱼用尖嘴在四周啜，摇摇晃晃颤颤悠悠，鱼儿一定以为这纸船是天上落下的什么美食。

夏天，炎热还没逼近堂屋的时候，孩子们就常常偷着赶在大人们之前下河试着水温。清凌凌的河水漂着暮春的落花，香气四溢，摩挲着光溜溜的身子很是惬意。而到了真正热天的时候，大人们也会到富强溪里游泳，用那干净的河水洗去劳动的汗渍，洗去一天的疲劳，洗出乐呵呵的笑声。男人想什么时候洗，想在什么地方洗，都很随意，随时随地都可以脱衣服下河，甚至一丝不挂。女人也在富强溪洗澡，但不是随意的，总是选偏僻的河湾，而且不许男人靠近。时间久了，就成了一种约定俗成，女人洗澡的时候，那时段那河湾男人自觉避开。

富强溪里似有捕不完的鱼虾，这让临河人家的餐桌上常年都有一碗可口的美味。父亲是个捕鱼高手，可以用小丝网、扳筝，甚至鱼竿，从富强溪里弄到各色各样鱼儿，像水鲢、鲫鱼、餐条等，逮上来放在木盆里用水养着，看着都是一种享受。或许是水质好的缘故，富强溪的鱼不仅颜色好看，味儿也是特别的鲜美，无论是红烧，还是清蒸，抑或做汤，都能让人多吃一碗饭。过去家里来亲戚不愁饭桌上没菜的，拿个渔具到富强溪河边走一趟，一碗“美味”就来了。

然而，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富强溪两岸原生态的秀美景色不见了，河床清澈的流水不见了，飞上落下的白鹭不见了，石埠上翘臀露腰的洗衣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浑浊的河面，漂浮着的塑料瓶，一条河就像一条久未洗涤的缠脚布，不堪入目。

富强溪怎么啦？富强溪老了吗？村里人说，是附近工矿企业的过度生产，只考虑经济效益，不注重环保，污染了富强溪。

光有“富”没有“溪”，能称得上真正的富强吗？不！绿水青山才是金山银山。

为留住乡愁，当地政府坚持可持续发展理念和美好生态意识，“剿灭Ⅲ类以下小微水体”，引导群众治水、护水、节水、爱水，营造“全民治水”的氛围，坚持“五水共治”，给富强溪带来了巨大的变化。

清澈亮丽的富强溪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