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孔子的“天命观”
2018-10-09余璐
摘 要:孔子是我国著名思想家,孔子的思想影响了中国大地两千余年并将持续地被国人辩证地继承发展。但孔子生活的时代距我们之久远,浩浩历史长河中,是否孔子的某些思想为世人所曲解?孔子得知学生颜渊的死讯时,痛哭道:“天丧予!天丧予!”再加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句的广泛传播与应用,使得芸芸众生认为孔子是一位毋庸置疑的宿命论者,这让身处困境而意志薄弱的人心安理得地放弃努力。经过多方面调查研究,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孔子尊天敬天畏天命,却绝不是宿命论者。孔子遵从“尽人事,听天命”,先尽人事,再顺天命,而非完全依赖宿命。所以,别再把宿命论当作消极沉沦的借口,要正确处理客观与主观的关系,尊重客观的同时,积极发挥自身的主观能动。
关键词:孔子;宿命论;天命;人事;敬畏
作者简介:余璐(1996-),女,四川眉山人,重庆师范大学涉外商贸学院文学与新闻学院2015级汉语国际教育专业。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26-0-02
孔子曾说过:“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这第一畏便是天命,意即敬畏上天的意志。孔子的弟子子夏也说过:“商闻之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似乎孔子十分相信命定之说,即后来西方所说的宿命论。事实究竟如何,我们需要深入探讨一番。
一、孔子的“天”与“命”
宿命论认为人世间发生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由上帝或上天等神秘力量在冥冥之中对世事进行预先安排,是人为无法转移改变的。“宿”有过去之意,也就是说,每个人在出生之前就已经被决定好了整个人生历程,且不管你是否意识到宿命,是否想要抗争,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都是“命中注定”。可以看出,宿命论的观点是无比消极的,它一味强调命定之词,完全否定人的意识的能动作用。
那么孔子敬畏的到底是什么呢?
“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孔子说尧将天作为榜样,恩德广阔无边。显然,孔子的观念里,自然的“天”,即我们抬头所仰望的“天”是十分伟大的存在,连帝王尧都要虔诚地以天为榜样,何况其他人呢?无独有偶,孔子还说过:“夫子之不可及也,由天之不可阶而升也。”此句将天实体化,表明天是不可以通过阶梯而登上去的,而登不上去的天不就是自然界所定义的代表宇宙空间的“天”嘛。
再细思一番,孔子的天似乎又并不仅限于自然的“天”。“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四季的自然更替,万物的本性生长,这样的“天”的含义比代表宇宙空间的“自然之天”更深一层次。四时行,万物生,是代表自然规律的“天”,敬畏自然规律,注重人与自然的关系,“履时以象天 ”,“春夏秋冬育护天下”,与自然和谐相处,遵循万物法则,是孔子对又一层“天”的主张与敬畏。
此外,众所周知,孔子重仁,关注“人”本身,对人、人与人所构成的社会,孔子更是敬畏有加。“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天”可以生德,可以将德赋予别人,拥有德的孔子丝毫不畏惧桓魋的迫害。此足以见出孔子对道德之“天”的崇奉。同时,能佐证孔子人伦道德之“天”观点的还有现代新儒家代表人物之一的徐复观先生。徐先生在《向孔子的思想性格回归》一文中明确提到“天是最高道德存在的观念,春秋时代已出现”。结合孔子对“礼”的极力推崇,“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难看出人们的道德观念和人性的善,为先天所赋予,这是人性的依据。人伦道德、社会法则之“天”乃根源之天,此则孔子敬畏虔信的第三层“天”。
总而论之,孔子所信奉敬畏的是“自然之天”、“万物规律之天”、“人伦道德之天”,这些与宿命论宣称的无法预知且操纵一切的神秘力量完全不同。
二、孔子自身的改命之举
接下來,我们进一步研究一下孔子所敬畏的“天”、“命”是否与宿命论的“宿命”一样无法依靠人为力量应对改变呢?这恐怕得从孔子所处的时代环境及其生平经历说起。孔子生活在封建制度兴起的时代,周朝对天命的认识已与“殷人尊神”有所不同。周人虽认为世间万物都是以“天命”为前提而存在的,但是却产生了“天命靡常”的观点,即天命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可以转移的。孔子深受此影响,不拘泥于天命一说,推崇“尽人事”,劝请君主尽自己之力施行“仁政”,宽厚待民,言天不离人,尊天重人,上天自然会相与之,保国长治久安。
从孔子自身的生平经历亦可看出他对改天逆命的坚信不疑。孔子出生于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其生母是其父为求一子而纳的妾,两人相差达四十七岁之远,且孔父与其母“野合”于尼山时已六十六高领,与当时“六十三岁后不得再娶妻生子”的礼仪相悖,这使得孔子与其母的家庭地位低至尘埃。祸不单行,孔子三岁时,其父叔梁纥病逝,其母带着孔子离开丝毫没有二人立足之地的家,两人相依为命,过着清贫日子。生活的艰辛,周围人鄙夷的眼光,亲人的相继离世…统统没有击倒孔子,反而使他愈发坚毅。
孔子志于学,二十多岁开始创办私人学校,并从未放弃走向仕途。私人学校办得有声有色,得到当时许多贵族的青睐,可孔子不安于现状,仍问礼于老聃,问乐于苌弘。与学校的红火之势大相径庭的是,孔子的仕途格外惨淡,从二十多岁到五十多岁,才勉强当上一点官。为官仅四载,孔子又开始周游列国,重新踏上宣扬“仁政”的旅途,虽在当时动荡不安的社会环境中,无人采用孔子主张,但孔子却从未退却,将“重人”的治国理念留予后世。
孔子所处的动荡社会及其一生经历的坎坷非常人所能轻易感同身受,他的痛苦之深重,一般人体会后恐怕只会厌世、放弃。但孔子不服“命”,他不断努力奋进,不断从深渊里挣脱,愈挫愈强,以天命自期来激励自己。孔子的一生无疑是“尽人事”的最佳写照,这与“宿命不可改”的消极观点千差万别,显而易见,孔子绝非听天由命的宿命论者。
三、后世儒学发展中的“天”与“命”
这时又会有人跳出来问了:“如果孔子不是宿命论者,那后儒中又怎会出现宿命论的观点呢?”看来我们还得从儒家思想的继承一面来辩证一下。亚圣孟子说过:“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在《孟子·万章上》中也提到了“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人心”、“人性”、“民心”、“民意”就是孟子所遵从的天道,而非宿命论。另一儒学代表荀子说:“天地之变,阴阳之化,物之罕至者也。怪之,可也;而畏之,非也。”以及“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均可见出荀子继承的是孔子天命观中的“自然之天”与“规律之天”,且荀子明确打破宿命不可违的观点,主张“制天命而用之”。宋明理学是继承孔孟正宗加以治理国家的新儒学,它贯通了宇宙自然与人生命运,那么它所推崇的“天道”是否即为宿命?理学的集大成者朱熹如是说:“在天为理,在心为性,其名虽异,其实则一。”“天理即人性。”“天心”“天性”即“人心”“人性”,宋明理学的“理”,实际上包括了天命之理与人伦之理,包括了自然规律、社会规律与人伦道德。不管孟荀还是程朱理学,后儒们所信奉的绝非“宿命”。
四、“天命”与“宿命”的历史渊源
我们再从历史线来区分一下“天命”与“宿命”。宿命论起源于西方,唐朝时随着阿拉伯遣唐使传入我国,本意为“万事前定论”,表达一切自有定数之意,聊以慰藉当时在科技落后、生产力低下的情况下,人们对无法理解的事物和无力改变的事态发展的无奈与妥协。而天命观在 殷周时期出现,后被历代帝王以“受命于天”、“君权神授”的形式宣扬开来,这是我国古代统治阶级为打消百姓谋反之意,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所施行的治国策略。“天命”与“宿命”二者产生于不同的时间、迥异的时代环境、大相径庭的社会制度,于天差地别的目的中发展,为不同的对象服务,自然,二者绝非相同之物。
综上所诉 ,孔子完全不是一位宿命论者。孔子对天命持有十分理性的态度,孔子的“天”、“命”是自然、是规律、是人伦道德、是社会法则,包含着大量的非天命的文化因子。同时,在天与人的对应关系中,相比天命孔子更重人事之功,他的“天”、“命”是有机会凭借人自身努力来沟通和改变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生死从来是逃不掉的,就是自然规律,是人类必经的历程,有生即有死,至于寿夭,却是因果;富贵是人与环境的交互与比较,你所处的位置即为天,至于是贫贱还是富贵,却是你自身“尽人事”的反馈。所有应该遵循而又能够改变的皆不是宿命。孔子教会我们的不是听天由命得过且过,而是敢于摇旗呐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坚毅顽强予以所谓的“命运”奋力一击。无论处于何种社会形态和环境中,我们都要在遵循自然的原则下,积极地发现认识和利用“天”、“命”,去抗争,去改变,去成就自己的人生。
参考文献:
[1]马玉陇.孔子的和谐思想[D].西北师范大学政法学院,2009.
[2]徐复观.向孔子的思想性格回归[M].时报文化出版事业有限公司,1979.
[3]张岂之.中国思想学说史[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